“说谎!”“当初你去休与山之前,修书一封寄给我,说回来我们可以一起去海边。”林宴和从怀中拿出那一张传音符。因为看了四年,字迹已经开始消磨淡去。唐淑月本来就不爱写信,这是林宴和身上唯一带着的一封,来自青云大比之后孤身前往休与山的唐淑月。“没有苏染,也没有三人在场。”林宴和上前一步,唐淑月下意识便要往后退,硬生生忍住。但林宴和已经看了出来,眼睛里闪过一些痛色。“淑月,你今天代价支付章自唐淑月当日与帝台棋签订契约,她最珍贵的记忆便在这份契约中逐渐消耗殆尽。她虽不知道自己究竟忘了什么,可也能模糊地猜出,大抵应该是与师父师兄有关。她前十六年的人生中,清微与林宴和占据了相当重要的地位。让唐淑月眼睁睁看着记忆中的二人离自己远去,她自然是痛苦的。可要唐淑月将清微给她的那颗玉珠在神器契约中使用消耗,她也是万分不愿的。三年前的那场大战,清微尸骨无存。而她还存着渺茫的一丝期盼,希望从师父的记忆中得知当年的真相,还有师父和自己阿娘的那些过往。面对林宴和的质问,唐淑月有一瞬间不能呼吸。她对荆山众人一直保守着这个秘密,三年多来并无一人发觉。如今与林宴和碰面的第一天,师兄却已经发现了这一点。唐淑月想,她当初与林宴和的亲密程度,必然要比她想象的还要更多一点。“你是不是,不记得我是谁了?”林宴和的手垂落下来。“对,我不记得了。”唐淑月终于承认了这一点。这一刻她并没有想象的那般如释重负。唐淑月看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青年,四年不见,他比记忆中的人影高了许多,整个人也内敛下来。面容却苍白了一些,如冰冷的大理石般缺少血色。此刻他低头看着自己,眼神是少有的茫然无措。唐淑月忽然心痛起来,她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林宴和应该是张扬凌厉的,自始至终都应该游刃有余的,他拔剑的时候照在他身上的阳光也是金色,不应该像如今这般难过。于是唐淑月伸出手来,握住了林宴和垂落在身边的手,青年宽大的手掌骨节分明,带着她最熟悉的体温。“我虽然忘记了许多旧事,可是也没有完全忘记你,还借此救回了许多同门。”唐淑月抬头看着林宴和的眼睛,笨拙地试图安抚他。“如果你不像以前那样忽然消失的话,我们还有很多很多时间在一起,还可以创造更多属于我们的记忆。”“所以,不要难过。”温热的手掌,带着一点粗粝的茧。那一瞬间林宴和想起很多年他带着自家小师妹下山,刚刚觉醒水灵根的女孩手掌还没有磨出老茧,仍是柔软而冰冷的。荆山派四季如春,山下却是十分寒冷。他将女孩的手握在掌中,度过去一些暖意。如今唐淑月已经长大了许多,眉眼也长开了,笑起来应该会很好看。林宴和想,她在岐山派一眼认出易容后的自己,却无法说出自己是谁的时候,到底在想什么呢?他手上忽然微微用力,就着少女的胳膊,一把将她拉入了自己的怀里。唐淑月吃了一惊,刚想挣扎,却听到头顶林宴和闷声闷气地说:“你不记得了吗?我以前就经常抱你的。”唐淑月犹豫地停了下来:“是这样吗?”她记忆里确实有他二人相拥的场景,但似乎隔了一层雾气,朦朦胧胧看不分明。直觉告诉唐淑月,林宴和是在随口乱说。可她如今记忆缺失,也没有十足的底气去反驳。然后她就听到了,林宴和胸膛里刻意压低的,沉闷的笑声。“你!”唐淑月气得跳起来,当场踩了林宴和一脚。林宴和夸张地大叫一声,但却不肯松手,依旧牢牢握着唐淑月的手腕,棕色的瞳仁带着暖洋洋的笑意。唐淑月瞪了他半晌,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生气了?”“你如果不骗我,我本来是不会生气的。”“可我真的没有骗你。我以前不仅抱过你,背过你,甚至还……”“还什么?”“你先想想,看看能不能记起来。”“你到底说不说?”林宴和二人身形渐行渐远,消失在了抄手游廊的拐角处。手中握着一卷书的秦星雨,把方才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里。她无声无息地站在崇明殿偏门内,并不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