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弟子缩了缩脖子,依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我是为了大家好。两个人和一船人,当然要选人多的那一方。总不能为了他们两人,就害了全船人的性命吧。”
双方各执一词,领队用眼睛估量了一下距离,很快做出决定:“关门,启航。”
弟子立刻露出得胜的姿态,轻蔑朝裘虎扫了一眼。裘虎既失望又愤怒,赵绪林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冲动。
云州开足马力,飞快拔高,马上消失成黑点。容玠隐约听到前方有动静,他抬头,问:“那是送你们下来的云舟吗?”
牧云归瞧了瞧前方那串泡沫,叹气道:“是的。”
牧云归能理解人在危险关头选择自保,但这种事降临在自己身上,总归不太愉快。牧云归疲惫地问:“接应飞舟走了,我们要如何离开?”
两句话的功夫,藤蔓又缠上来了。江少辞挥剑逼退一截藤蔓,但那些东西像有神志一样,摇了摇头,换另一个方向围上来。
江少辞被纠缠烦了,干脆主动握住藤蔓枝,猛地吸收魔气。藏蓝色的藤蔓迅速干瘪下去,枝茎仿佛尖叫了一声,立即断开这一只手,快速缩到后面。
江少辞甩了甩手,一脸嫌恶地将那节藤蔓扔开:“都说了我最讨厌这种软趴趴的东西。”
藤蔓靠近江少辞时容玠本来想提醒,结果他还没出声就看到江少辞主动握住魔植,将那株怪物吓跑了。容玠嘴半张着,又默默闭上。
是他冒昧了。之前他为什么会觉得魔物危险呢,分明是天衍仙尊更危险一点。
如此,接应的飞舟自行离开,手无寸铁被扔在茫茫大海里,仿佛也不是什么事了。容玠停住,对着江少辞和牧云归端正一拜:“在下替容、桓两家谢过二位。恕我冒失,在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刚才多亏了容玠护着她,牧云归对容玠很客气,道:“请说。”
微弱的阳光映射在容玠眉眼,波光粼粼晃过,越发显得他脸色素净,身姿清怆,如仙又如鬼。容玠拱手,说:“曼荼已成为剑灵,我尊重她的意愿,但是在下恳请二位,将来见到曼荼时,不要告诉她神医是我。”
牧云归一怔,明白了他的意思。桓曼荼得知容玠为了替她还债而和桓雪堇交换经脉,气得自掘双目。但桓曼荼仅是知道容玠为什么虚弱,消失那两年去了哪里,并不知道他就是神医。
牧云归隐约察觉到什么,果然,下一步容玠就说:“我已至灯枯油尽,不想再去面对外界纷争,不如一了百了。曼荼是死灵,祭剑后剑魂只有一半,我愿补足另一半。望二位满足我的心愿。”
江少辞挑眉,不是很懂为什么这些人一个个抢着祭剑,但他出于道义,还是提醒了一句:“每副躯体只能有一个灵魂,同理,器灵一次也只能出现一个。你就算祭剑,以后也见不着她。”
“我知道。”容玠说着求死的话,眉目却是一片安定从容,“见不着对她而言才是好事。我只要能默默陪着她,就已足矣。”
牧云归叹息,问:“你真的想好了?”
容玠点头,说:“请二位不要告诉她。”
不要告诉桓曼荼他是神医,还是不要告诉桓曼荼他也在剑内?牧云归没有问,沉重点头:“好。”
“多谢。”容玠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他身形化作光点,慢慢没入银剑中。接连得到两个强者祭剑后,银剑的气息明显不一样了。牧云归拔开剑柄,静静望着雪片般的利刃,问:“他最后和你说什么了?”
江少辞意外:“你竟然感觉到了?”
牧云归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当然。”
刚才她感觉到气息又停滞了一下,看来之前时间静止并非错觉。江少辞朝着日光的方向浮去,含糊道:“没什么。”
牧云归才不相信没什么,她合上剑,立马追上江少辞:“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没有,我不是,别乱说。”江少辞接连否认,煞有其事地说道,“一点小事,等出去了我再告诉你。”
方才,容玠用最后的灵力凝聚成结界,对江少辞说:“尘归尘,土归土,我尘缘已了,再无牵挂。但我此生唯一遗憾的,就是在该主动的时候沉默,该坚持的时候犹豫。”
“我后来一直在想,若我能早一点明白自己的心意,早一点告诉曼荼,一切会不会不一样?然而我已没有机会验证了,望仙尊能勘破虚妄,得见本心,勿蹈我之覆辙。”
江少辞听到那句“勘破虚妄、得见本心”,微微有些恍然。他的本心是什么?自从他醒来后,他从未忘记自己要做什么,为何会迷失?
这些,江少辞自然不会告诉牧云归。牧云归见追问没结果,就不再理他,自己去整理从海底得来的东西。他们这一趟虽然凶险,但收获不小,其中最值钱的就是银剑和破妄瞳。至于凌虚剑诀和剑骨在哪儿,牧云归懒得问。
牧云归看到那颗破妄瞳,说:“破妄瞳可以预见未来,桓曼荼到底在预言中看到了什么,为什么宁愿自己不入轮回,也要让我们杀了容玠?”
破妄瞳是言家的不传之秘,就算外人将破妄瞳偷出来,没有血脉驱使,也只能施展十分之一的威力。修炼到这种程度的破妄瞳按理早就可以预言了,但放在桓雪堇眼睛里,也只能破一破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