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峻凌没有多的时间花在找房子上,很快在医院附近的一个老旧小区买了一处,暂时申请了员工宿舍,等待交房。宿舍和医院连着,走几步就到。不过何峻凌心里乱,暂时不想和父母解释这件事,就全心扑在工作上,拿工作忙当借口,有时候干脆睡在值班室。他是八年制的医学生,一口气读到博士,毕业就26岁了。一毕业,双方父母整天催着结婚,白雅薇也愿意尽快领证,所以二人毕业就结了婚。何峻凌通知完父母,他离婚了,就再没和父母解释过一句,他知道父母想说什么,害怕听见父母说话。但他父母还是不停给他打电话要数落他:“就是因为你工作太忙,忽略了小薇。这个周末,买点东西,去小薇家道个歉,我们也和你一起去。”何峻凌一看来电显示就烦,扔给身边的医生或者护士,“说我在开刀”或者“说我在开会”。值班室灯白得晃眼,何峻凌困得不行,窝在椅子里,怎么躺都难受又懒得挪动,迷迷糊糊不能深睡。“叮铃铃——”值班室的电话突然响起,一跳一跳,声音吓人的刺耳。何峻凌艰难睁开眼,眼睛酸胀像个剥不开的酸橙子。值班护士先清醒过来,接起电话。那边的人说:“胸外科吗?急诊一个开放性气胸,请胸外科会诊。”这个破电话音量太大,伴着嘶啦啦的杂音。他在边上听得清楚,“嗯”了一声,心想今晚倒霉,一边快速整了整衣服把值班的住院医生敲起来,一路小跑着去急诊楼。病人是个年轻小伙子,吸着氧,因为受伤呼吸困难,脸色很难看,一张俊脸又白又紫,蒙了一层细密的冷汗,说不出话。何峻凌看看监护仪,血压偏低但是稳定,看片子肺也没有损伤,看起来不算严重。“杨先生是吧,”他从急诊医生那里拿过手术同意书,语速尽量放缓,让病人能听清楚,“你肋骨上有个伤口,血和空气进到胸腔里了,我们要给你做手术,放两根管子,把血和空气排掉,再把伤口缝起来。”病人这时已经止血,但因为失血,有轻度的休克迹象,略烦躁,脑子也有点儿慢,眼神飘忽,迷瞪瞪看着何峻凌的嘴唇动。门外站着四个人,大概是送他来的朋友,一副焦躁样子,来来回回瞎转。何峻凌靠近他一点,提高声音:“能听清我的话吗?我们要给你做手术,放两根管子,你能不能自己签字?”门外的人突然吵了起来,急诊医生和住院医生试图阻止他们,何峻凌听不清在吵什么:“我们杨队长……不能说话……你们怎么&=”他大概听出来意思,直起腰想出去解释,白大褂却被人拽住了,力气还不小。床上的小伙子哼了一声,呼吸浅快,声音随着呼吸忽强忽弱:“我……没事,相信你,你们……”何峻凌冲他笑笑:“小伙子力气挺大,看来是没事。”病人也挤出一个歪七八糟的笑,好像要证明给他看自己状态不错。手术顺利得很。病人运气好,肺没有损伤,麻醉以后检查无活动性出血,放了两根引流管就结束了。何峻凌下台摘了手套,一边收拾东西准备和家属谈话,一边跟住院医师聊天:“燕子,你在胸外还要待多久?”被叫作燕子的女医生接过台,缝合、固定引流管,动作很是熟练。“不到一个月了,”她的名字很好听,姓归,叫归燕,“下个去急外。”“哟,急外可是忙。”“可不是,到时候我得想念这边,”燕子从护士手里接过倒刺线,“何老师,这个人收进我们病房吗?”“病人之前有休克,要观察一下。我们也没床位,送回外监吧。明天有三四个要出院的,下午再收。”何峻凌摘下口罩,问:“杨烁家属在吗?”“唰”一下,四个人齐齐围上来。何峻凌说:“手术已经做完了。运气比较好,没伤到肺。目前看来都是好的,明天下午吧,转进我们胸外科病房。”四个人一头。何峻凌又问:“病人怎么伤的?刀伤我们可是要报警的。”那四人马上挤上前七嘴八舌说起话来,吵得人头痛。何峻凌竖起耳朵还是捕捉不到关键信息。终于一个像头儿的人止住吵闹,告诉他:他们是警察,抓逃犯,没料到犯人假装伏法,手里藏了一把刀,杨队长躲得不及时挨了一下。“还是个练过的,冲着心脏就去了!还好杨队反应快。”何峻凌能感到这些人很急,身上冒着汗气。他不由也跟着心慌。他挥手止住他们的话头:“你们回病房那边,病人待会儿送回去。外监不能陪护,没事也早点回去休息,明天下午呢过来胸外科办入院,11号楼18楼护士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