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框中的镜片忽地变作一片白芒:如强光手电般的光耀从那边角圆润的矩形里朝外喷吐,甚至将男人的脸庞也照得透亮。
新揉了揉眼睛,视线落在灰帽男人的头顶上方:他懒得把天眼打开,却也知道有个存在正从云端落下、沿着网络与数字的索道,潜入进凡胎的天灵盖里。
……
不多时,镜片中的光色略略黯淡、成了两片发亮的苍白耀灯:
而一簇崭新的意识,进入了礼帽男人的躯体。
下行完成。
……
阵风吹过:掀起废墟中的塑料袋与薄膜,让它们划出毫无规律的曲线。自从吉隆坡雨停、建筑物倾塌;充斥在残垣断壁之中最多的,便是忽烈忽缓的气流。
似乎有某种无形却有质的圆环,布置在新与灰帽男人的四周——偶尔有寥寥几个吉隆坡市民接近到这片废墟的附近,可还未走近便掉头离开了。
戴灰帽的男人随手便布下了禁制,赶开那些无关的游民。与片刻前相比,他的身子似乎也要拔高了些、但体态却更加地生硬诡异;像是没有绑定好骨骼的建模:
“急事,竟然急到这个地步。”
与片刻前截然不同的“灰帽子”用掌根向上推了推镜架,镜片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异响:
“有什么必要肉身相见?货的事,我们应该已经谈过了。”
新的手里有人造经脉的粗胚——这是方白鹿离开新马来西亚之前留下的——这也使得,他或许是新马来西亚仅剩的“正版”供应商了。
他不知道与自己交谈的是叫做“解守真”的男人、抑或是那个名为“十六进制极上天魔”的古老存在。在新被西河少女吞吃进肚里之前,他们便从未有过交集;只是在吉隆坡的重建中才有了寥寥几次碰面。
新专注地嚼动泡泡糖,手指则下意识地抠动起了腰间的面具——要谈到这次会面的主题,他想要抽烟的冲动便更加强烈了:
“我觉得老板那边要出情况。”
戴灰帽的男人把十指交叉,盖在小腹之前。他的食指指尖相互挠动,透露出些许惊诧;而镜片中透出的光,则打上了新的脸颊:
“嗯……嗯。有‘感应’了?”
一对发光的镜片——你永远也分不清那闪光后方的人,是否在望着你。于是新把目光越过了他,望向更远处的云层。
“这几天感觉越来越强。比……比还在这里的时候,感觉要激烈得多。”
灰帽子转开目光,缓缓地踱起步来:
“哈!看来有些人的特异功能又开始运行了。”
新挠挠鼻子,把嘴里的泡泡啪地吹破、又一次嚼进嘴里。他没有理会对方言语中的怪味,新本就不擅于理解他人的情绪:
“‘身体’拼回去多少了?应该来得及派上用场吧。”
“……”
镜片散发出的光芒更加耀眼了——不知有多少流明,但新能看清男人紧紧皱在一起的眉头。
某种更激烈的情绪似乎涌上了男人的心头。但他的口气一如之前的平缓、只是说出的话语却像连珠炮似得吐个不停:
“采集、过滤和再分配愿力需要时间;皈依的信众也不够多……远远不够多。算力还差得远了。孵化一尊新神,完全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我们给方先生安装的神通足够自保,配备的火力可以轰塌半个马尼拉——”
戴灰帽的男人朝四周的水泥废墟扬了扬手、示意:
“如果方先生碰到的玩意能把他摧毁……实话实说,那我们还是老老实实在这呆着。发展个五十年、等新神完完整整地育成,再打到马尼拉去,比一个一个过去送死来得好。”
啪!
新又吹破了一个泡泡:
“天魔又在睡觉了?”
现在他能判断出来,跟自己对话的是谁了——自从解守真接手过来吉隆坡的信仰培育,诸多“教团”地发展速度都远超从前。
而这些“支流”,都将汇聚到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