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她转过头,那摊散发着排泄物臭气与血腥味的尸骸提醒着安本诺拉;这一切再真实不过了。于是她继续向前挪动脚步——
虽然它给安本诺拉以“餐车”般的感觉,但直到安本诺拉走近、才发现那并不是一辆“车”:它没有轮胎、排气管、或是其他车辆必有之物,似乎是用吊车的悬臂吊到这里;长方形的外壁原本由某种镜面材料制成,但却刷上了艳丽的油漆,涂画着一个硕大的、有些变形的大拇指。
“餐车”的一侧向外打开,架有三个从车身中延出,折叠展开的座椅、当面为客人制作食物的内嵌式烹饪台、以及——灯光闪耀、赤朱丹彤的招牌;它从一端伸出,树立在最为显眼的位置:
“乐堡堡·手作鸡蛋汉堡”。
招牌的右下方,是浮凸、亮闪的小字:“零零壹——总店”。
说是招牌,其实只是用粉笔写着名字的小黑板;但是在周围缠上了圈不住闪烁的彩灯。赤与金的灯光洒向周围、旋转盘绕,将餐车前的空地,打扮得有如华丽缤纷的舞池。
和餐车的车身部分相比,招牌就显得粗糙且廉价了。只有这奇怪名字所带有的荒诞风格,反倒在如今的时代中添上了一丝吸引力。
“鸡蛋汉堡?鸡蛋汉堡是什么?”
安本诺拉心中满是迷离,却不禁像梦游也似、继续走到了餐车的开口前——
在柜台后,站着位男人:似乎正是这辆餐车的主人。
他穿着印有古怪图案的长袖T恤——鼓囊囊的、金黄色的圆饼人;一手喜洋洋地竖着大拇指、另一手却拿着一个缩小版的自己、美滋滋地放到嘴里——环抱着双臂;头戴着防止热油溅到脸、也防止体液沾上食物的亚克力面罩:男人口鼻中呼出的热气,却为这透明面罩遮满了水雾、令人看不清他的五官。
虽然视线全被遮挡,店老板依旧发现了安本诺拉的到来。他放下双手,撑住柜台的两端,向安本诺拉点了点头:
“鸡蛋汉堡。来一个?”
不知怎的,在这光怪陆离的场景中、安本诺拉本就逐渐混沌的大脑更加迷糊了。她的嘴,先于思考便已开了声:
“……好。”
“那么请坐吧。”
店老板向窗口向外延出的座椅指了指,便烧起了锅。
安本诺拉艰难地爬上餐椅,而老板则开始了烹制——在厨师与客人间,是撑起的亚克力板、以免溅起的油星炸到客人。
铁锅上嵌有七个正圆形的凹槽,光滑铮亮、是特氟龙涂层的黑色。老板挖出一块亮白的、带着纹理的新鲜猪油,丢进铁锅。待油块逐渐化去、香气升起;他便拎起长长的铁勺,在身旁的圆桶里舀起乳白色的面糊、浇进凹槽——他又捏起一只鸡蛋轻敲锅沿,在“啪”的声响中,把透明的蛋清连着光洁的蛋黄、打进滋滋作响的面糊里。
接着,他分别捻起切得细碎的嫩绿葱花;红中夹白、带着些许肥腻的小火腿丝;还有绞成碎末的精肉臊子。老板搅动着逐渐成型、外壳有些焦脆的面糊;将这些馅料一层层地铺进散出小麦香气的面糊里。
“这样口感更有层次。”
店老板隔着面罩吐出瓮声瓮气的声音,忙碌的动作间还有空解释。
安本诺拉礼貌地点点头,没有出声赞许或反对——她从来不在食物的口味上挑剔,因此也并不多么理解“口感、层次”中的含义。
老板拎起腻子刀和锅铲,把煎得发黄的鸡蛋汉堡夹起、翻了面。鲜猪油的脂肪香味、顺着袅袅攀升的蒸雾一同漫出,把店顶熏出模糊的水汽:
“人类已经不太需要囤积热量,但是还会渴望脂肪的味道。”
安本诺拉感觉好似有一只手、正伸进她的腹部奋力拉扯——消化系统早已被改制过的她,还是头次感觉到如此的……饥饿。
“加辣?”
安本诺拉摇摇头:她吃不来辣。
“好,那就加点番茄酱。”
安本诺拉接过鸡蛋汉堡,热意透过纸袋、塑料和纸巾,仍然有些烫手。她鼓起腮帮往热处吹上几口、接着轻轻咬下:蒙蒙的热汽从咬开的缺口里涌出,令安本诺拉不禁闭上了眼睛。
外壳脆,内里则是柔软些的触感。面糊稍有凝固,介于焦脆和稀黏之间。
肉末虽然是在面糊中直接闷熟,但在下锅前便经过腌制、去除了猪肉未飞水的腥气;反倒带有微妙的嚼劲,供安本诺拉在口中细细咀嚼——其中还有剁碎了的软骨。
用来煎烤,刷在锅底和饼面的猪油本来让食客吃起来有些发腻;而鸡蛋汉堡里切碎的小葱段,却恰到好处地冲淡了那股过度的油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