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下眼帘,还未说话,听到?门口传来通报声,原来是燕若来了。
燕若是几个幕僚中最得她青眼的一个,因为他腹有诗书?,最能与她说上话,通透不喜争抢,又格外知情识趣。
她回府已有几日时?间,青竹院其他人无不争先?恐后来拜见?过,生怕她多日不在府中,就将他们给忘了。唯有燕若安安静静,直至今日她有了闲暇,才带上茶点,来书?房祈求一见?。
出了那样的事,朱绣有意试探一番,开口让人进来。
如往常一样,燕若仪态端正,走进后不卑不亢请安,将带来的东西一一摆在了书?案上,又与她淡笑言语,关怀了几句,言行?间礼数周全?,有亲近却不显谄媚,让人感到?如沐春风。
“燕君。”
朱绣依然含着柔和的笑,望着他清俊的面庞,开口意味不明:“这些年来,本宫待你们如何?”
能与他一起称“你们”的,无疑就是青竹院其他几个幕僚了。
燕若一愣,不知公主为何这样问,但还是坦诚回道:“殿下素来宽和,待我们是极好的。”
“如此就好。前些日子忙碌,本宫无暇顾及青竹院,但终是念着你们的。”
像是随口问了一句,她神色如常,和婉的笑意掩饰住藏在眼中深处的寒光,“本宫不在的这些日子,院子里可有异动?他们都安好?”
“一切都好,殿下放心。”
燕若顺从答话,抬头?后罕见?带了不满,大着胆子低声道:“殿下不去问他们自己,反倒来问我。竟是看着我,心中却想着他们。”
“是本宫欠考虑了。”
听出他话语中的情绪,是少?见?的不懂事,朱绣不觉被冒犯,笑道:“今年府上的田产铺子增收不少?,待到?下月府库充裕,本宫便?吩咐管家给你们涨月钱。”
一听这样的好消息,燕若便?将不快忘在了脑后,喜形于色向她谢恩。
朱绣宽和淡笑,又说了几句,很快将人打发?了,不知他是装傻还是真不知,白白费了时?间,竟什么都没打探出来。
有时?候,人太聪明也不是好事。
待人走后,朱绣唇角的笑意慢慢消失不见?,对书?琴下令:“将青竹院看好了,若有异动,随时?向我禀报。”
---
天气晴好,这日承明殿分?外热闹。除了朱缨和谢韫、照水照雪几个,还有像周岚月、谢成、肖远这些早先?在两江大营效命过的人。
宁深早上被召见?议事,结束时?恰好到?了时?辰,朱缨就没让他离开,而是留下一起等?候。
周岚月明显早有准备,她来得最早,现?在在殿里翘首以盼,略带着雀跃的神色,不知是在期待什么。
难道就是因为这个人,那天才提起她的“婚事”?
宁深就站在她身侧,无言望着她的后脑勺,心中的感觉说不出来,只觉得有种轻微的堵滞感,像被塞了团棉花。
殿外传来一声宫人的通报,所有人精神一振,朱缨笑望了身边照水一眼,道:“快请进来。”
宫门开启,众人循声去看,见?一俊秀郎君着青衫,佩玉带,循着门外透进来的日光缓步而来,容颜如玉,带着水乡独有的飘逸和含蓄,着实是位翩翩佳公子。
男子仪态端方,得见?天颜也不胆怯,端然行?至殿中躬身下拜。
“草民秦未柳,拜见?陛下。”
朱缨虽在龙椅,但姿态轻松,听后轻一挑眉,清声道不必多礼,才看他谢恩后缓缓起了身,抬首垂袖端正而立。
神情肃穆,不见?轻佻。
杏林圣手少?年郎,未至及冠先?取字,年纪轻轻已然游历半个天下,秦家九公子奇名在外,本以为会是个孤僻叛道的人物,不料有如此姿仪。
谢韫在一旁冷眼看着,简短道:“这里没有外人,不必装了。”
秦未柳不解地皱起眉,看着他一本正经:“督帅这是什么话?草民不懂。”
有人油盐不进,谢韫没耐心与他多说,抿唇别开了眼,看上去颇为嫌弃。
在隐隐传来的哄笑声中,周岚月上了场,脸上带着戏谑,抱臂的姿态一看就知不正经:“秦九公子,别来无恙。一别经年,贵府精心豢养的母鸡依旧安好,公子不必担忧。”
“!”
猛地听到?了这久违的魔鬼般的声音,秦未柳浑身剧烈一抖,先?前努力保持的君子仪态顷刻间垮塌。
他先?是飞快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在看到?那张可恶的面孔后罪过地移开了眼,不敢置信地望向朱缨,脱口而出道:“不是说好不让她来的吗!”
他想着不能给家族丢脸,一路目不斜视进了殿,是真没发?现?这瘟神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