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车内音乐切换的时候,从上一首歌的结尾进入到下一曲,中间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许京珩没有追问,而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安静的对峙就像是一场高位者的游戏,显然,许京珩是把握主动权的那位。夏知予的大脑飞快地运转,她尽量以一种沉着冷静的语气应付许京珩的追问:“我是说,昨天的晚饭一般。”但是通红的耳廓还是出卖了她,一个谎言的开始,意味着需要无数个谎言来掩盖最初的那句‘一般’。尽管后来红绿灯时间短暂,许京珩并没有在车上追根问底,然而就当她以为事情翻篇的时候,回了家,许京珩一脚勾上门,关门声有点大,夏知予意识到事情不对劲想要跑的时候,腰上突然多了股难以抗衡的劲儿,她低头一看,那双纹了指甲印纹身的手掐在她腰上,没等她挣脱开,下一秒双脚离地,天旋地转,她被许京珩扛在肩上。她喊了一声‘许京珩’,象征性地蹬了蹬腿,然而许京珩的手偏偏禁锢在她腿窝那儿,压着她及膝的裙摆,那一刻,她感受到自己身形线条尤为明显,不论怎么调整,都没法摆脱羞耻的姿势。“许京珩,你要干嘛呀?”她双手死死地抓着他的肩,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衬衣传到许京珩的身上。“不是说昨天的晚饭一般么?带你做一回菜。”他单手扛着夏知予,另一手按下门把手,推门进去,勾腿把门踢上。卧室里拉着窗帘,风透不进来,有些闷热。夏知予已经开始出汗,她撑着许京珩的肩膀,语无伦次地说:“厨房在外面,做菜不是要去厨房吗?”“哦”他顿住步子,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想在厨房做?”然后作势就要原路折回。有了厨房做比较,夏知予突然觉得自己的处境没有那么不堪,她及时扒拉住门框,小声央求:“在卧室。”她一开始以为许京珩说的做菜,就是在厨房给她做一顿晚饭,直到许京珩扛着她走进卧室,她心若擂鼓,却也仅仅以为‘做菜’就是把她吃掉的意思。但她没想到,许京珩说的‘做菜’,真的要过程有过程,要步骤有步骤。做菜的第一步,就是剥掉几片多余的菜叶子。身上的衣物被他剥干净后,许京珩抱起她去了卫生间。他的衣服穿得整整齐齐,只是将袖口敛至臂弯那儿,打开花洒水阀的瞬间,有不少热水落在他的衣服上,若隐若现地勾勒出匀称的肌理。“做之前,不都得洗洗吗?”许京珩将她抵在玻璃上,浮浪的语气在耳边萦绕:“是不是你说的?嗯?”她哆嗦了一下,企图把他推出淋浴房:“我自己能洗。”“平日里十指不沾阳春水,怎么知道怎么洗?”夏知予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她又不是四肢不勤五谷不分,总不至于连洗澡都不会。“洗一棵娃娃菜,需要一层层探入,连着菜心都洗干净。”她仍旧没听懂,直到感受到许京珩的指尖不断往下探,停留在某处的时候,她突然明白许京珩的话。热水冲在冰冷的大理石地砖上,浮起热气。促狭的玻璃房内,很快被水雾缭绕。玻璃上的水汽一条条地往下爬,她腿软地抱住许京珩的胳膊,慢慢下滑。许京珩转过她的身子,让她趴在玻璃门上,手指一瓣瓣地剥开叶子,直抵菜心,直到包裹在菜心里残留的露水湿了掌心,他才撤手,掰过她的下颌:“这还没起锅烧油呢?你就烫成这个样子?”刚才的敏感达到峰值,她浑身颤抖,没力气说话,只有呼出的热气在玻璃上撞出一朵朵雾花。那一刻,她觉得十指修长在某些方面也不是件好事,她再也不想看到许京珩的那双手,再也不想夸他的手好看。许京珩拿起花洒替她冲身,洗干净后关了水阀,开始解自己衬衫上的扣子。夏知予看着他的动作,眼疾手快地扯下毛巾架上的浴巾,把自己裹上后,后退了一步,声音明显带着哭腔,可怜兮兮:“今天是我生日。”她企图用生日的方法躲过后面的那遭,不然这跟来两次有什么区别!“我过生日,还满足了你的愿望。许京珩,你不能这样。”“你满足我什么愿望?”许京珩扣子解一半,抬眼看她,眸子漆黑,欲念未退。“你自己在个性签名上说的,什么时候可以正大光明地给我生日。你看,我今天不是满足你了吗?特地把晚上的时间腾出来,完成你的愿望,你别得寸进尺了。”她说这话没什么底气,但此刻,只能通过这种绕圈子的方式把许京珩绕进去。许京珩果不其然地愣了一下,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夏知予已经拉开玻璃门逃了出去。他气笑了,随手将衬衣扔入脏衣篓,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反应,又把那扇敞开玻璃门阖上,打开水阀,无奈地解决了一下。等他裹着浴巾出去,夏知予已经规规整整地换上衣服,她看了许京珩一眼,心知肚明他在里面干嘛,也没开口问,而是选了个让自己处在上风的话题:“许京珩,你没有给我买生日蛋糕吗?”她脸上还有方才没褪去的潮红,那个委屈劲儿就控诉他是渣男没什么两样。他的发茬还在滴水,见夏知予那委屈的模样,失声笑了笑:“看冰箱了吗就控诉我?”“放冰箱了吗?”她黯淡的眼神又明亮起来,刚才找了一圈都没找到生日蛋糕,还以为许京珩忘了去买。心里失落极了。
“嗯。在冰箱里。”他一把捞过窝在床上的女孩,抱到腿上:“怎么总是连名带姓地叫我?”“那不然叫你什么?”她想了一圈,试探性地问他:“教官?学长?还是京珩哥哥?”最后那一声带着明显就是在调戏他。杀伤力比那年夏知予让他别谈恋爱的时候还要大。许京珩只觉得自己头脑一热,再热,反复热,像台超负荷工作的微波炉,他扣住夏知予的下巴,微微眯眼:“我这刚下去,你别给我喊起来了。”夏知予觉得自己过生日的那套说辞是有用的,许京珩好像因为生日放她一马。但她刚才没少受许京珩折腾,现在主动权落在自己手里,她也想折腾折腾他:“奇怪,这问题明明是你问我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许京珩抿抿嘴没有说话。夏知予贴在他耳边,一句句:“京珩哥哥,京珩哥哥,京珩哥哥。”许京珩深吸了一口气,反身将她压在身下。夏知予立马睁着无辜地眼睛,说了一句:“今天我生日啊京珩哥哥。”“你有本事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过生日。”她突然捂嘴不出声了。许京珩挪开她的手:“怎么不喊了?”“是你不想我连名带姓地喊你的。”“那也没让你这么撩拨我。”夏知予被他那居高临下的姿势弄怕了,嘀咕了一声:“许京珩,你好难伺候。”“不用你伺候,我伺候你就行了。”他起身,扯下浴巾,从衣柜里翻出衣服套上:“去看看生日蛋糕?”不用在卧室里待着,她当然求之不得。许京珩带她去了厨房,拉开冰箱门的时候,里面整整齐齐地摆了两层的橙红色和淡紫色的月季,虽然月季的花瓣有些蔫儿,但因为数量够多,瑕不掩瑜。她怔怔地站在原地,过了好久,才知道回头去问许京珩:“都是你买的?”“什么我买的。都是我种的。本来想种玫瑰,但是玫瑰的花期熬不到你过生日的那天。所以我种了月季。月月开花,花期够长。当然,我也去花店买了别的花束,但我就是想给你种花,我外公也经常给我外婆种花,他们从一开始就热烈爱着彼此,让我知道初恋是第一个谈恋爱的人,也是第一个想要热烈去爱的人。”他从后面抱住夏知予,下巴搁在她的肩上,语气很犟,好像非她不可:“说这话可能有些俗套了,但我还是想跟你走得很远很远。”夏知予鼻子一酸,她来许京珩家这么多次,都没发现他偷偷种花:“你把花儿种哪儿了?什么时候摆的?”“弄了个杂物间,太阳好的时候就搬去阳台。花是你昨天睡着的时候,我起来剪的。”许京珩伸手拨开一簇月季:“蛋糕在花后面,拿出来看看?”夏知予把月季放在许京珩手里,从里面捧出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拿到蛋糕的时候,她差点没掉眼泪。蛋糕很特殊,上面细细地铺着一层黄豆粉,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点缀,只有在蛋糕的右上角,插着一支翻糖玫瑰,玫瑰不大,按理说角落的玫瑰不太显眼,但它却是整个蛋糕上唯一的一朵。她捧着蛋糕,似乎猜到其中的含义,但她没说话,只想听许京珩说。许京珩以为她忘了,特地拿来手机,点开她的空间动态,指给她看:“原来就算是遍地荒芜的贫瘠土地,也能开出属于自己的鲜花。”动态的时间是2011年4月,国旗下演讲之后。“谁说处境艰难就难以绽放,你照样开得漂亮。你看。”他隔着透明的蛋糕盒往那支玫瑰上一点:“那好像是你自己的力量。”所以她猜的没错,许京珩送给她的,就是贫瘠土地里唯一的玫瑰。他并不觉得自己的一番话对夏知予有多大的影响,而是坚定地相信,她比谁都有勇气,有力量。“这是礼尚往来吗?”她弄哭许京珩一次,许京珩也非要在她生日的时候‘报复’回来。许京珩帮她擦着眼泪。她捧着蛋糕越哭越凶,越凶越克制,生怕把手里的蛋糕打翻了,所以她那放纵哭又时不时收敛回来的样子实在可爱,许京珩没忍住亲了她一口:“别哭了行不行?”她抽抽搭搭地问:“这蛋糕是哪里定制的?”比她自己做的手柄蛋糕好看多了。她下次也要上这家蛋糕店定制蛋糕。“什么定制,那是你男朋友学了一个月的翻糖做出来的。”他捧着夏知予的脸,看着她浓密的睫毛上还沾着眼泪,当然心疼,于是调侃道:“贫瘠的土壤里兴许只有一朵玫瑰,但是我的肚子里已经装了好几朵做废的玫瑰了。”夏知予破涕为笑:“你的手,怎么这么巧?”说完,触及敏感词,她似是记起什么,突然止声。只余一双湿漉漉地眼,心虚地躲避许京珩的视线。许京珩闷笑了一声,捧起她的脸,不负众望地接上她的话:“还有更巧的。你不是试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