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槐神兵天降,把他从无相的识海迷宫里捞了出来,平安带他回了引华峰。
眼下困境相同,只是救他的人变成了需要他救的人。
庄木雨把小青耕薅过来,让它暂时给槐当一会儿抱枕,小鸟懵懂地睁着豆豆眼看他,不吵不闹的,乖得不得了,瑞三看它呆头呆脑的样子,竟然也跟着冷静了下来,警惕地迈着小猫步巡逻,默默将小青耕和昏迷不醒的神树划入自己的保护范围内。相处得久了,庄木雨和它很有默契,瑞三竖起保护的姿态,他便明白小猫在告诉他放心大胆地把“伤员”交给它,也在委婉地告诉他,小猫对这个困境没有办法。
庄木雨回头,槐仍然安静地躺着,他看了半晌才收回视线,咬住下唇的软肉,背对着瑞三它们朝前走去,一边数着步子一边观察,脑子里还不断回忆着上回被封在识海屏障前后发生过什么,以及后来槐说过的一切。
一步,两步,三步。
“……他侵入你的神魂中,在你的识海设下屏障。”
所以现在无相侵入了槐的神魂,在槐的识海里设下了屏障。
四步,五步,六步。
“你所见一切都由他操控,力量却源于你自己。”七步。
“你的力量越薄弱,他的屏障越稳固,时间拖得越久就越难以突破。”八步。
“最后躯体仍在,识海与神魂却会破灭。”
庄木雨晃了晃神,若有所感般停下脚步,回过头看去,瑞三和小青耕还在原来的位置,槐也仍然静静躺着,他的功德云正围着他转,见他停下脚步看过来,瑞三和小青耕也一同抬起头,歪着脑袋仿佛在问他在想什么,小鸟的黑豆豆眼和小猫玻璃珠似的眼睛透着同样的天真。
在如此异常的时刻,一切看起来似乎无比正常,正是这种正常才叫他觉得违和。
庄木雨眉心皱起,试图抓住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灵光,却忽然一阵眼晕,脑袋也随之变沉,他不禁揉了揉太阳穴,恍惚的感觉渐渐消散,心头的怪异却逐渐明朗。
“……瑞三?”他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小猫听到了他的声音,眼睛一眨不眨地,轻轻“喵”了一声。
他头又开始晕了。
谷岁长的情况不太好,与执珪共享生命力勉强保住他的性命,腿上的伤口看似愈合,皮肤之下却仍能看出荆棘的形状,也不知道那噬血藤是不是有毒,伤处如同藏着硫酸,不断灼烧着他的神经,腿上的疼痛超乎他能忍受的极限,唯有持续地灵力输送才能叫他好受一些,只要稍微停下他就吃不消。执珪只得一直留在他身边,不停地给他输送灵力,一刻都不敢离开,饶是他来到引华峰后力量恢复了七八成,一直输出久了也吃不消,体内灵力消耗过快,只怕真要动起手来力量不继。
泽婴捧着一个玻璃鱼缸,小短腿跑出残影,气喘吁吁地跑进洞窟里来,带着哭腔道:“外头着火了,猫猫们在想办法灭火,可是怎么都灭不掉。”
谷岁长虚弱地靠在石壁边,脸色苍白,因为忍痛出了一脑门儿的冷汗,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流下,泽婴把鱼缸放好,小心翼翼地掀起衣角给他擦脸,想哭又不敢哭的小模样看起来可怜极了。
“别怕,不会有事的。”执珪大半心神在谷岁长身上,勉强分心安慰了一句。
泽婴给谷岁长擦完脸又给自己抹眼泪,拍着胸脯小声安慰自己,在谷岁长旁边把自己缩成一个团子,仿佛这样才能有一点安全感,盛着清莲君的鱼缸就在他旁边,不过因为找鬼莲君通风报信耗尽了力气,清莲君眼下又陷入了短暂的沉睡,连人形都维持不住了,变回一株小小的青色莲花,他扭头看那朵半开半合的青莲,害怕地抱住自己的膝盖。夫诸方才再三叮嘱过他,他只有两个任务,首要是保护好自己,第二是保护好鱼缸,小娃娃牢牢记住了,第一时间把亲妈从池子里捞出来,拔腿就往洞窟跑,不长的一段路上眼看着山脚燃起大火,眼看着祟气冲破结界,眼看着山中大乱,他都忍住了没哭,唯独在见到谷岁长和执珪的一瞬间憋不住了。
“木雨哥哥快回来呀,快回来呀,呜呜。”泽婴小声念着庄木雨的名字,没忍住哭了出来,才一声就捂住了嘴巴,默默把眼泪蹭在膝盖上。
山上仙兽仙植众多,开智的不少,懵懂如幼童的更多,夫诸和三个迩跑得脚下起火,赶着一堆稀里糊涂的小朋友去避难,整座山进入了战斗状态,平日里藏在深山之中的异兽们蠢蠢欲动,在未知的敌人面前坚决不肯退让,要不是老夫诸发话,它们恨不得直接冲下山去。
在御敌这件事上,它们产生了极大的分歧,以老夫诸为首的一派觉察出来者不善,尤其是噬血藤的恶名,年纪小的也许不知道,资历深如夫诸的却闻之色变,何况还有神尊都觉得棘手的祟气,神树和庄木雨不在,就算全山出动也毫无胜算。老夫诸劝得口水都干了,糅糅迩和骄骄迩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小猫领地意识极强,忍不了一点,要不是谷岁长受了伤,它们刚才就干起来了。
体型最大的弥弥迩夹在两派中间,莽大一只橘猫被吵得直发愁,它脑子慢嘴也笨,只能用巨大的身躯挡住糅糅迩和骄骄迩,顺便挡住一众叫嚣着要去打群架的仙兽仙植。
祟气与山火不通情理,并不打算给它们太多时间,争执吵闹之间,山火迅速蔓延,生长茂盛的草木成了最佳燃料,不过一个喘气的功夫,山火便能多吞噬一大片树林。祟气在山中乱窜,碰到逃命的小仙兽小仙植便贪婪地扑上去,它们身上纯净而充沛的灵气对祟气来说就是嘴边的大肥肉,恨不得一口囫囵吞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