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凡的神情不知道遭遇到了仿佛也有一种饱经风霜的苍桑,有点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地看了一眼,转身端着那一大碗饭,饭,早已凉透了。预审室很安静,只听到简凡步子轻轻地迈出去,胡丽君蓦地看得董海平脸颊,潸然而下两行浊泪,就着袖子无声的抹去。示意着郭元坐到预审的位置,没有说话,胡丽君盯着董海平看,一个中年男人复杂的心态,尽显在这个木讷的人脸上。这种复杂的程度,最起码是案子无法比拟的,此时连胡丽君也觉得自己先前拍桌子骂人咋里咋唬,实在浅薄地很,也许简凡说得很好,当警察久了,眼里便只有嫌疑人和案子,再不懂感情了。静静地都没有说话。董海平像经历了一场抗争,力有不逮,不得不放弃一般,仰着头,叹着气,几分失落地说道:“不用你问了,我说……”录音、笔录、录像和电脑同时打开了,郭元和史静媛加上胡丽君三个老练的侦察员预审顺利地开始了,特询室的灯光又要彻夜通明直至天亮了。◇◇◇◇闲下来的肖成钢和梁舞云、杨红杏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出了甬道,奔向厨房,最兴奋的莫过于肖成钢了,进门便喊着:“锅哥、锅哥,你真厉害啊,厉害厉害……你比我师傅可强多了。”咦,没人?……三个人诧异地看着厅堂里没人,厨房里火焰腾腾,坐着大铝锅,已经冒出了蒸汽,还真给嫌疑人热上饭了,三人奇怪地进了厨房,一下子傻眼了,刚刚潇洒无比、纵横开合的锅哥,正提着小板登坐在菜案旁发愣,三个人的脚步声进来仿佛才惊醒,抬着眼道:“你们……怎么都来了。”梁舞云高兴了,喊着:“哟,我们不能来呀?我现在越来越得仰视你了啊,那董海平哭得稀里哗拉。全撂了啊。”“哎……这有什么高兴的。”简凡摇着头。杨红杏笑着道:“怎么了,简凡,虽然你说的话比较恶心,可毕竟起到作用了,有什么不高兴的。”“哎,我心谁知呀?”简凡摇着头,颇有点故做深沉的味道了,起身倒了一碗水,喝了两口出了厨房坐到了食堂厅里,看着众人都跟来了,眼里颇有不解地问:“我一个问题,你们谁能替我解释一下?”“什么?”梁舞云仨人,互相看看,都糊涂了。简凡好像非常失落地说道:“我现在感到迷茫、我感到困惑……这么说吧,这个案子到现在为止,我的同情心越来越倾向于嫌疑人而不是受害人。嫌疑人呢,一个中年男人,失去了挚爱,这是比坐牢还痛不欲生的事;而那女嫌疑人,即将落入我们的法网,可我对此,一点高兴的感觉都没有。等待她的将是漫长的铁窗……好了,两厢的对比出来,受害人,因为在违法的过程中成了受害人,严格地说他们也是在违法犯罪,而他们失去的,不过是财产中很小的一部分,就像咱们丢了一二百块钱一样,心疼一会就没事了……可是,嫌疑人却要因为这种行为,赔上自己的后半生……你们觉得,很公平么?”三个人面面相觑,没料到是这么个问题,肖成钢挠着脑袋没听明白,杨红杏有点发愣,好像这个问题无法回答,梁舞去想了想说道:“简凡,从法律范畴说,你这个想法是无法解释的,嫖宿行为仅仅是治安管理处罚,而这个女嫌疑人行为,可以定性为抢劫罪,且数额特别巨大,最低都在十年以上……合情不合理、合理不合法,合法又不合情理的事,太多了。法律只能保障大多数人的利益。”“不太敢苟同,当警察快一年了,我发现我的世界观像盘古开天辟地一样。”“什么意思?”“呵呵……一片混沌。”肖成钢听懂了,呵呵傻笑着,梁舞云和杨红杏也不禁莞尔,现在才发觉,不管什么时候都喜欢听简凡的笑话,简凡不管是取笑别人还是取笑自己,都是一语中的。意外的是,简凡没有笑,神情里仿佛干了错事一般有点不自然,抿了一口凉水,看着仨人又说了句:“大学的时候,我们宿舍是全校有名的四贱客,大家都说我嘴贱,损人能损到骨子里,我起初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可今天才发现,我错了……你们看我刚才和董海平说话,就是在诱供,就是在恶心人,我把一个可怜人心里最美的幻想打碎了。击中了他最脆弱的神经,而且我从中得到了一种快感,把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快感,可当我最后看到了董海平眼里的绝望,我很后悔那么说那样做了,现在想想,我好歹是个阳光男孩,五好青年,怎么当警察当成这德性了?”肖成钢马上凑上来,附和道:“锅哥,你说话向来就这么损嗳,您不一直就这德性么?”简凡瞪了一眼:“滚!再不滚我扣你一碗。”说着就要上手,肖成钢立马就跑,跑出了门外,还伸着一根中指回来,悻悻骂了句:“说了两句流氓话,拽什么拽,靠,你以为我不会呀。”肖成钢跑了,脑子很简单的肖成钢要是平时肯定逗得女同学大笑一场,不过今天却感觉笑不出来,梁舞云看着简凡,讪讪说了句:“简凡,我一直认为你很肤浅,今天看来,肤浅的是我了。”简凡没有应声,梁舞云摇摇头走了,杨红杏站着不忍离开,站好大一会儿才说道:“简凡,别想了,我觉得你很出色,伪钞案已经进了市局编发的案例精选,你是特招一期里一怒起狰狞陆坚定次日中午陪同伍支队到了一大队。昨天是限期最后一天,陆坚定正琢磨着怎么着向支队长和市局肖副局磨上几次,找个什么借口再拖几天,谁知道在支队长办公室泡蘑菇的时候就接到了第一名嫌疑人归案的消息,跟着今天一大早又接到胡丽君汇报,整个案情已经明朗化,这才敢带着支队长顺道来晃悠一圈。会议室里,贴着受害人的案件信息的活动版现在改观了,正中央贴了一张女人的照片,像拍挂历那种,乌黑蜷曲的长发倾泻在肩头,像一张明星的艺术照,这张照片还是搜查人员依着董海平的交待从一张照片的底版中洗印出来的,那个女人,带走了所有的东西。史静媛坐在下首,指着嫌疑人的照片简要地汇报道:“陆队、伍支队,这就是第一嫌疑人,谢晚晴,女,二十九岁。已经经过三位受害人指认,确认无误。此人太原一所二流大学,先后从事过公司文员、当过汽车销售员、干过保险推销,甚至于还在夜总会、酒吧当过服务员,经历正如我们先前所描蓦的,社会关系和个人经历很复杂,这也是她能够获得别人信任的主要原因。据董海平交待,在俩人相遇之前,谢晚晴有过几次恋爱,甚至于和太原一位车行老板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但最后均以失败告终。董海平比此人大七岁,两年前谢晚晴到他经营的酒吧谋职,不久便发展成为情人关系,俩人的感情一直很好。”陆坚定一听,随口插了句:“哟,那为什么还去麻醉抢劫,这不挺好么?”秦高峰却是不以为然地回敬了句:“呵呵……贪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