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我们不是一类人,你就没看出来他一直是刻意地回避着我吗?代我祝福他们……这是一对好人。”楚秀女释然地说着,眼里流露着几分感激,这份感激是几句谢谢无法表述的,或许这也是在太原唯一留下的挂念。而现在,没有了,车缓缓地起步走了,消失了,张芸踏进厅门的时候不知为何,眼里酸酸的,几次回望着楚秀女消失的方向,心里升腾起的遗憾是如此之浓……几步进门,在人群里穿梭了良久才看到被众哄着的简凡,再细看,是一群大小伙搂胳膊摁膀子,拿着酒杯硬灌,无心杯箸枯坐了良久才找着机会和简凡说话,拉着这一对新人,脸上坨红的杨红杏和喝了不知道多少、有点乐得迷瞪的简凡,直到了起廊僻静处,张芸有几分难受地说着:“楚总走了。”“啊!不是刚恢复嘛,怎么走了……哎什么走了,不是死了吧?”简凡含糊不清地说着,虽然海量可架不住人多使劲灌,也有点神志不清了。杨红杏不悦地擂了下,惊声问着张芸到底怎么回事,一说楚总已经准备定居英格兰不再回来了,说得这一对新人都有几分失落,特别失落的是简凡,喃喃着:“咦哟,这人真不够意思啊,也不来喝杯喜酒再走……哎,让她别走啊,我和杏儿去送送她……”“不用了,她肯定会悄悄走的……这是她留下的东西。”张芸说着掏着一撂法律文书递给简凡,对着这位喝得有点大的人解释着:“楚总已经经过财产公证,把寇庄那块价值九百多万的场地送给你了……就当是给你们贺礼,这是公证协议。”“呃!……”狠狠地一下,翻江倒海地一下,简凡的脖子一硬,喉咙一直,眼直了,嘴里汩汩地冒着没消化的白酒,紧张地拿着那几份公证和协议细细一看,又是乐不可支地递给杨红杏,不料这财迷得性被杨红杏剜了一眼,这一剜,简凡再一看张芸那黯然的脸色,又是紧张兮兮,万分不忍地递回来,难受地说着:“这…这…这我哪好意思要?咱可是施恩不图报的大丈夫啊,不能让你小看了我。”“你要是拒绝的话,她委托我出售把这笔钱捐给慈善机构,反正她现在不缺这点钱。”张芸轻轻地说着。一说简凡急了,瞪着眼把东西收回来了:“那怎么行,还指着那场地挣钱呢?捐什么捐,搞什么慈善,我当年穷困潦倒,就没见谁施舍过我俩钱……切,那我不客气啊,咱们这人不爱财,不过这场地,还真舍不得。”说话着把一摞公证协议直塞进口袋里,杨红杏颇觉得哪里不妥,拽着胳膊小声地异议着,拽了几下拽得简凡不乐意了,回头斥着新媳妇:“……别拉我,以后全指着这场地挣钱呐,没听老伍说嘛,结婚了,形势很严峻啊,一大堆人指着咱们养活呢,员工就不说了,你妈你爸、我妈我爸,还有我爷爷我奶奶,还有你再给咱生几个,这得多少钱养活呢?缺了这东西可不行……哎张芸,别走呀,你也没喝喜酒呢?”这回估计是简凡真的乐歪嘴了,喊着张芸,不料张芸心情颇为不佳,只是含糊地应了句,这边杨红杏又拉着简凡,一直觉得这份大礼有点重了,收之不妥,不料简凡这回财迷的是死活不开口,不往外拿,干脆不谈此事拉着杨红杏回喜宴上,一提喜宴,一提这折腾,杨红杏更火大了,埋怨着:“……你你你,你那些狐朋狗友,特别是什么什么黄天野、费胖子,跟他们断绝来往……这哪是结婚,简直是批斗人。”“嘿嘿……结婚不就是大喜嘛,大喜不就是大家喜嘛,不喜怎么成……这才开始啊,今儿是太原,明儿是乌龙、后天是枫林,一婚三结,那叫一个喜庆啊,哈哈……今儿是双喜临门了啊,昨天跟你睡得是穷光蛋,今儿抱着你的,已经是千万富翁了啊……哈哈……”简凡笑得有点得意忘形了,没人逼着让出节目,倒自己演上了,说着乐得抱着杨红杏脸上叭叭叭直亲着。亲着亲着突然杨红杏极力抗拒要推开,等有点懵头懵脑的简凡回头一瞧,乐了……一干找不着新人的来宾摸到这儿来了,二层的紧急通道口,恰恰瞧到了这俩人的甜甜蜜蜜一幕,吃吃地笑着,人群里的黄天野出声喊着,锅哥嗳,洞房时辰还不到,你们俩就在这儿准备野战呀……一句说得一干人哈哈大笑,这当会,杨红杏脸红得通透,头埋在简凡背后,简凡却是毫不介意,傻乐呵着,又被这一干人簇拥着回到了喜宴,绵绵此情长毕竟在乡里村间的办事喜味才更浓一点,不管别人认可不认可这说法,杨红杏这回的一婚三结算是深有体会了。初六太原待客请了五十多桌,初八回乌龙办事,连杨红杏也没想这里的场面比太原还要热闹几分,在乌龙让杨红杏印像最深的怕要数费仕青了,锅哥结婚这费胖子比锅哥还高兴,自然是使出了浑身解数,说什么也要把锅哥喜事给弄得热闹非凡,前后串连了三十多位有车族的小财主,驱车几十公里迎接,太原迎亲归来的不过十辆奥迪,进乌龙县城的时候车队就超过五十多辆了,刚进城从市里回来的肖成钢又是假公济私把一队的派出所的警车弄出来开了个道,这场面飞扬跋扈得厉害,煞是壮观,把一中的住宅区搅了个鸡飞狗跳。而简凡家爸妈一个是几十年老师,一个几十年厨师,在这小县城里也算得上公众人物了,几十年积下来的人脉端得是不可小觑,大宴一开又是连请三拨,七八十桌客人满座,饶是简凡酒量似海,七八十桌一敬,最终还是被费胖子一干人抬着扔回了洞房。本以为这婚就结完了,本以为再回乡下也就应个景正个名,却不料杨红杏想错了,到了老家枫林,这婚呀,才结到了高潮。初九回家,提前几天三叔简忠信早在这里准备上了,话说这老简家长房长孙,又是好多年没经这红白事,这事肯定是不敢耽误了,初九一大早开始走,进村就是头一项,按着这里的习俗,新郎要牵着马驮着新娘迎回自己家,这个已近衰微的仪式又因为老简家不惜成本再现了一回,于是喝得尚有几分不清醒的简凡像模像样的牵着马,马上端坐着杨红杏,雪白的婚纱早换成了里里外外通红的喜装,前有乐队,十二音的唢呐、脸盘径粗的大锣、四人抬的大鼓,吹得敲得擂得是震天价响。后有送行,放鞭扛礼发烟和喜庆糖跟了一大群,浩浩荡荡沿村里绕了一大圈,围观的自然是更多了,不少光屁股就在一块玩的村伴一路上挡了一路,就为逗逗这对新人。本来肩负着全程拍摄的梁舞云、秦淑云和牛萌萌几位死党这一路跟来,可看得是眼热不已了,特别是这里的热闹劲那叫一个喜庆,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婚结得是新意和创意那是全乎了。第一趟进门式完,又是遵着老规矩来了叩谢长辈,跟着是全村大宴开席,这吃饭的场所选得是村里不知哪朝哪代修的庙宇,据说这是当年人民公社一口锅年代的大灶,但凡村里的喜事都在这里热闹,待到了现场一看,又让城里来的叹为观止了,只见得石垒庄、泥封火,口口都是十八担水的大锅,老爸简忠实带着伙计,还是儿子简凡的伙计,光当厨的来了二三十人,偌大的场面里里外外都是满满当当,据说二百斤的大肥猪宰了三口,拉回来的配菜副食装了四车,新漏的粉条足有五六大锅,从屋里到院外杨木桌和条凳足足摆了上百桌,待到吃饭光景,陆陆续续人村里到喜宴吃饭的络绎不绝,看着这光景敢情这一百桌还不太够。费胖子带着太原这群伴娘到现场的时候早没座了,不过这难不倒费胖子,直接钻进厨房一人给整了一大碗烩菜配馍,几个人坐在角落里吃的功夫,指指点点颇为好奇,抱着孩子的小媳妇、满地乱窜的小屁孩、旁若无人荤话连篇的老娘们、边吃边大碗灌酒的老爷们,还有拉着拐独立一桌的耄耋老人,俱是喜滋滋的吃相,不过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如此壮观的场面却是让城里人难得一见了,再听费胖子一介绍,偶在这里当过镇党委秘书,这村里人呀,有点喜事就俩字,穷吃。一请就得请全村,一吃全家男女老少是齐上阵,不来吃还都觉得不热闹咋地。再一问这能来多少人,费胖子掰着指头粗粗一算,全村三百多户,带上外村来熟人来赶热闹的,现在又快过年了,返乡的人多,算了算单手一翻,一千人打不住。这数目字,听得见多识广的城里几姑娘自然是目瞪口呆、咋舌不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