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见得貌似多有圆滑的伍支队长如此的激动,知情者怕是要把这情绪归咎于专案组两次被叫停,两次被市局插足都无果而终,陈水路新村案发之后,支队提出的并案方案被市局否决,又扣回到了六队,对于警力和侦破力量明显不足的六队这压力也是颇大的。而就支队而言,对于下属的人员、侦破不能调配,怕是谁也要窝火几分。基层和领导层的关系,像婆媳之间的关系一样,虽然是一家,可矛盾永远是客观存在的。即便是单以基层而论问题也是客观存在的,就像支队长所说,挂枪离职的警察不少,不一定都是嫌薪水太少,更多的觉得心里窝火。有时候不是那个警察出了问题,而是某些体制上一直就问题不断。但接受责难却不是体制,而是警察。“督导令的限期是两个月,已经过了两周。”粱局长听得伍支队长牢骚完了,好像并不介意,笑着也来了莫名其妙一句:“不要光发牢骚,说说你的想法。牢骚解决不了问题。”“如果市局不再插手我们支队专案组的人员配置和侦破工作,案子我们全力侦破;否则的话,我们只能配合市局刑侦处或者省厅刑侦上来人了。”伍辰光说了句,像在撂挑子,更像自下而上施压。“限期呢?”梁局长追着问,这是今天的主要议题。伍辰光看看一干眼神不太确定的部下,来自重案队的、支队长、六队的,很坚决地说了句:“保证限期内值破。”嘶……地一声,包括陆坚定,包括六队的高队长,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不太确信地看看这个平时大话空话一路的支队长,今儿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不过这话看样领导爱听,合着笔记本笑着说:“好……我保证市局以后只给你指挥而不给你指手画脚,在座的班子成员大家作个见证,我粱景德说话还是算数的啊……不过限期内没有完成,大家也别怪我走马换将啊……”这个结果是伍支队长无形中立了军令状,无可厚非;而梁局长也把丑话说到了前头,也是无可厚非。接着张政委说了一堆鼓励的话,而主管刑侦的肖副局长一直阴沉着脸,颇有不悦之色。明明是刑侦上的事,却是跨过自己下了决定了,好像自己被架空了一般。会结束得很快,参会的各怀心思的离开了会场,陆坚定快步下楼后一直等着支队长出来,散会后伍支队长又进了梁局长办公室,谈话内容无从可知,可让陆坚定奇怪的是,今天这个会上,向来比较圆滑的支队长锋芒毕露、而向来说一不二的梁局长却是几分犹豫不决。怎么说呢?好像俩个人换了位置,又好像俩人就在演双簧一样。一直等了比开会时间还长一段,才见支队长快步从市局办公楼里出来,鸣着喇叭,支队长干脆把司机打发走了,上了陆坚定的车,一屁股坐下车才发动,脸上不无几分得意地一挥手:“走,归队。”“支队长……”陆坚定看领导的兴致不错,小心翼翼地问了句:“您今儿是怎么了?怎么跟领导叫板。”“呵呵……我哪有那胆量啊……没外人我跟你明说啊,梁局长也为难,就是借这么个场合堵住班子其他人的嘴呗。唉,这事呀,就怕多头管理、责任不清,今天吴镝插一腿、明天肖副局插一只胳膊,后天没准谁又来了,这个案子再像这样下去,八成又得黄了。”伍支队长解释了句,脸上不无几分忿意,侧头看看陆坚定,说到案子就问到案子了:“几个停职的怎么样?情绪没有大问题吧?”“写检查呢,没什么大问题,肖副局在这事上有点过了啊,不追案子、不追嫌疑人、不追泄密,明知道简凡和郭元和玩忽职守不相干,还追着咱们处理这四个人……这不是逼着大家走吗?亏这几个小子脸皮厚,要搁我,我立马撂挑子走人。”陆坚定也发了句牢骚。“哎,这就是国情呀……”伍支队应了句,摇头讪讪无语了。俩个人闲聊几句,不一会便到了支队,送了支队长,车一停,陆坚定风风火火地往重案队楼内快步走着,上了二楼,敲敲胡丽君的办公室门,问了句俩人又快步朝着三楼上来,推开档案室门进来的时候,坐着的三个人像受惊般的兔子一般立马站起身来了。是郭元、张杰、肖成钢仨人,桌前正放着装订机和针线,两周来除了反省时间,就在这里穿针引线,整理档案,据说这是重案队惩罚这干脾气暴躁队员的最佳方式,让拿枪的手穿针线,穿不了几天能被憋得什么脾气都没了。“哟……不错,这本缝得不错。看不出来啊,郭元这手巧。”陆坚定装模作样的拿了一本,又看看张杰面前的档案本,看也没看了句:“就你这德性,档案都整不好,警察甭想当好……检查呢?”“这儿……这儿……”张杰这次糗大了,十几天来没敢再犟嘴了,不迭地拿起几页纸递给队长。陆坚定粗粗一看,是三个人的检查,敢情一人只写了半页,歪歪扭扭、字字雄壮,雄壮得比人还粗犷。字比人看得还倒胃口,直看到陆坚定呲牙咧嘴,扬手就要打人,张杰知道自己这水平,一写字一做案卷准挨骂,早有防备,一侧头一矮身,说话着就要躲。不料陆坚定笑了,笑着看看仨个紧张而立的小警,揶揄地问:“不错,写得都不错……不过呢,我认为这份检查不应该你们来写。”说着擦擦几声把几页纸撕得粉碎,纸屑放到了肖成钢手里,看着仨人诧异的目光,笑着说道:“这一点你们就不如简凡了,没有错就坚持自己没有错,没有错为什么写检查?简凡为什么比你们强,就是因为他眼里只有案子,没有纪律也没有我这个上级……他敢撂下工作不来上班,你们为什么就不敢?”陆坚定几句说得肖成钢和张杰伸着脖子瞪眼,敢情不遵守纪律这倒有功了,自己几个老老实实在这儿蹲了两周,反而有错了。仨个人此时怕是多有后悔没跟着简凡出去逍遥。陆坚定看着几句起效果了,笑着拍拍肖成钢道:“……我们在明、嫌疑人在暗处,无意识的蹲守对于有意识的作案防范效果是微乎其微的,即便是处分也轮不到你们,要错,错在我……是我对嫌疑人的危险程度和犯罪企图估计不足……好了,看你们也不是整档案的料,明儿都放出去办案。这个案子拿不下来,老账新账一起算。”一言解除了大家心里的忧虑,个个喜色外露,差点就要蹦个三尺来高了,三个人暗暗都在每胡丽君笑着示意,看着陆坚定要走,张杰谄媚似地赶紧上前给领导开门,恭送走人,陆坚定手背的背后,拍拍张杰笑着说:“去吧,把你们副组长叫回来……哎,不对,请回来……还有那俩老头老太太,看来这个邪门案子呀,还非得你们这几个邪门人来办……时继红那骂街本事都能被你们用上,真够邪门的了啊。”陆坚定一走,门一关,屋里“呦……”地一声欢腾上了,不用说,乐得。只不过没有乐多长时候,带着胡丽君,四个人挨个通知了下,时继红不用说,在家名为养病、实为养膘已经很多年了;老严也不用说,一听得此中消息,也替几位朝夕相处的小警们高兴,待找简凡的时候又卡壳了,家里不在、找着了已经开了家名叫“学府饭店”的地方,那是简凡的同学黄天野开的,也说几天没见人了;再想想可能到哪儿泡妞去了,杨红杏没见人,再想四个人却都不知道简凡新任的女朋友姓甚名谁,哪里人氏。甚至于给乌龙家里打电话,老爷子都说没回来,只是每天晚上按时打个电话报平安,只不过白天这货连手机都不开。无奈之下,几个人回了一队,又问江师傅,也不知道所终;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又问了问秦队长,秦高峰却是阴阳怪气地笑笑,说了仨字:“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