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马加鞭,星夜兼程,天边露出一线鱼肚白的时候,众人终于来到了临州城,祁家大宅门口。
只是,同预料之中,因主人不在而荒废破败的景象不同,时隔八年,这座大宅竟仍是那样的威严高大,耸立在众人面前。
大门上头没有蛛丝和灰尘,门庭洒扫的干干净净,八年的时光没有在这座大宅留下任何痕迹,祁云岚恍惚自己敲开门,就能看见笑呵呵的冯管事,与乐颠颠跟在自己身后的小虎……他吸了吸鼻子,上前敲门,门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厮站在大门口。
“你找谁?”祁云岚做了易容打扮,小厮不认得他,却认得他身后的祁云承,熹微晨光下,半大少年眼睛一亮,“二少爷!二少爷你回来啦!吴叔,吴叔,你快来,是二少爷,二少爷跟他的朋友们一块回来啦!”
吴叔是家中的老人,快步来到大门口,见到祁云岚,目光先是一顿,仿佛认出了他一般,但是很快地,老人的目光便移开了,看向祁云承,“二少爷回来啦,哎哟,你们这回回来的可真是时候啊,沈先生和季大侠昨日也回来了,这可真是……真是……”
时隔多年,冷冷清清的祁宅终于再次热闹起来,老人不由地心生感慨,眼眶渐渐湿润。
祁云承最见不得人家哭哭啼啼,甭管小孩、女人还是老人,无语地拍了拍老人家的肩膀,“我说您老,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跟个老小孩似的?动不动就哭,好了,好了,以后我一定时常回来看望您,别哭了啊,这些是我朋友,劳烦您老给安排一下,翁岚,过来,我们去看看你师父。”
吴叔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连连点头,“唉,是、是,人老了就这样,唉,好,常回来看看,常回来好……”听到他要去看望沈季二人,又笑起来,“是啊,是该去看看,你们有多少年没见了,有七……八年了吧,走,这边走。”
安排好众人,吴叔领着祁云承与祁云岚,来到沈季二人的住处。
二人还住在原来的院子,祁云岚惦记季阳平的腿伤,一路跑得飞快,到了院门口,还没进去,就听见季阳平中气十足的一声大吼——
“喂,小沈,我说你、你、你够了啊!我已经好了,不需要再吃药了,你再偷偷把那玩意儿下到我碗里,小心我跟你翻脸啊!”
沈郁笑得阴恻恻的,“好啊,你翻啊,我倒要看看,你打算怎么跟我翻脸!这药你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几道锋利的风声,紧接着是拳脚相击的打斗声,祁云岚嘴角抽搐,心说看这样子,季阳平应该康复得挺不错吧,蛮好,蛮好,率先跑进院子里。
祁云承不知道季阳平受伤,卧床七年不能动弹的事情,听见这声音只觉得稀松平常——这二人一贯如此,时而打打闹闹,时而亲亲我我,你摸我一下,我掐你一下,暗戳戳地秀恩爱,早就看腻了,远远地喊道:“沈叔!季阳平!哈哈哈哈……你们怎么又打起来了?”
季阳平着实恢复得不错,同几个月前形容枯槁,面无人色的状态相比,此刻的他,脸上有了血色,腿脚也灵便了起来,虽然还有些病态的瘦,但已能够提得动剑了。
祁云岚惊讶不已,咽下一口小米粥,问道:“傀儡蛊起作用了?”离开净月湖时,沈郁曾向他叙述过借由傀儡蛊重塑经脉的功能续借季阳平经脉的想法。
沈郁却摇头,“也算也不算。”
此时院子里摆了一张小圆桌,桌子上几道时蔬并一些清粥小菜,祁云岚赶了一夜的路,滴水未进,这时候正好赶上用早饭,听了沈郁的话,他有些不解,“这话怎么讲?”
祁云承已经听他们介绍过前情了,也很好奇沈郁是如何妙手回春将季阳平救治回来的,沈郁不以为然地笑,“还记得你跟黄信要的那个药人吗?我抽了他的手筋和脚筋,换给你沈叔叔了,所以……也算是傀儡蛊的功劳吧。”祁云岚:……
他惊呆了,虽说活人经脉难得,武功高手的经脉更是难寻,可为了给自己人治病,就活抽了他人的经脉,这种行径未免太过丧心病狂。
“这……不太好吧,虽说他是黄信的人,但也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祁云岚踟躇道。
“他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沈郁却冷笑,“你可知道他是谁?当年带着黑甲军将我梅山山庄屠杀殆尽,给你爹下毒,让他失去神智,害死你大哥,又差点害死你……哼,只抽他的手筋脚筋已经是我手下留情了,要不是你季叔罗里吧嗦的不让我下手,我已经将他大卸八块,千刀万剐了。”
“韦……阳?他是韦阳?”祁云岚没见过韦阳,震惊不已,“可是,韦阳不是已经死了吗?”
“是啊,我原先也以为他已经死了,没想到他竟又活了,还被制成了药人,哈哈,也算老天开眼,把他送到黄信身边,又让黄信带着他来找你……”
“一大清早说这些干什么,”季阳平插话,目光扫过祁云承和祁云岚,揶揄道:“还是说说你们俩兄弟吧,你俩怎么回事啊,灰头土脸的,去哪儿做贼了吗?”他拿汤匙的手还有些发抖,沈郁看见了,接过他的粥碗,挖一勺,送到他嘴边,季阳平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终是没说什么,张嘴吃了。
兄弟俩对视一眼,祁云岚笑嘻嘻地,刚要说些什么,林宥赦来了,他在院门口朝沈季二人拱手,恭恭敬敬地喊了声:“沈叔,季叔。”
“嗯。”沈郁不咸不淡地点头,也不看他,继续喂季阳平吃饭,季阳平倒是很喜欢这温和谦恭的年轻人,热情地招呼他坐下,又唤吴叔添副碗筷,“云承,你挪个位置,给你林大哥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