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风俞尾随陈凉玉师徒二人走到山门前时,所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笛音停歇,黑甲军四下逃散,鬼面人收手,悉数回到老者与那青年的身后。
若不是他们的衣衫上染了血,手指上留了黑甲军血肉的残渣,那模样,竟与他们来时丝毫没有差别。
张文山心中亦无比惶然,他看出那二人中,老者以青年为尊,于是咽一口吐沫,强自按捺下砰砰跳动的心脏,上前两步,拱了拱手,向那青年道:“多谢阁下出手相助,敢问阁下高姓大名?”虽然刻意压制了,他的声音还是隐隐有些发抖。
青年不答,老头斜睨他一眼,嗤道:“我们的名号跟你一个小辈还说不着,你师父呢?叫他出来见我。”
这老头好大的口气,竟然开口就要见人家的一派之掌!可是陈凉玉身受重伤,武功几乎全废,这二人又正邪难分,敌我不明……严风俞抱着胳膊看好戏,好奇张文山会怎么回答。
“望前辈赎罪。”张文山清了清嗓子,肃声道:“家师正在闭关,门中一应事务都是晚辈在处理,前辈若是有什么吩咐,可以尽管跟晚辈讲,前辈于我派有恩,若是能办到的,晚辈一定万死不辞。”闭关?
是了,这几年来,江湖传闻陈凉玉一直在闭关练功。
严风俞勾了勾唇,转头看向那老者,果见那老者已然不满地皱起了眉头。
“闭关?哼!三年前老夫上门之时,他就在闭关,怎的如今还在闭关?以老夫之见,莫不是你们这帮不孝徒孙联手害了你们师父,才编出这些谎话来欺骗世人!罢了,既然他不愿出来见我,那么老夫进去见他也是一样的!”
说罢,他便眯缝起那双鹰隼一样锐利的双眼,手指举到唇边,一声响亮的唿哨过后,两个鬼面人闻音而动,直奔张文山而去——
【作者有话说】
啊,我好拖沓,两万字,两万字一定让他们见面,呜呜呜呜呜……
鬼面(二)
刚遇猛虎,又遭饿狼,张文山知道这老者不是一个好相于之辈,却没想到这人竟然招呼不打,就向自己出手!
他吓了一大跳,反应过来后,赶忙举起手中的长剑,挥剑格挡——他知道这些鬼面人的手有些蹊跷,有可能淬了剧毒,也有可能在指缝中藏了某种极细小的兵器,寻常兵器与之相对抗,就像是对上了超高温的熔炉一般,顷刻间就会消融于无形。
他想起黑甲军的几个高手与鬼面人打斗的场景——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些人的兵器上似乎有真气在流转——于是他运转周身的真气,悉数灌注于右臂,又沿着右臂的经络涌向他手中的长剑……下一刻,金石响动,鬼面人手掌所到之处,张文山的长剑立时碎裂成两半。张文山:……
他的右臂被费驰所伤,真气运转凝滞,那些鬼面人又来得太快,他根本来不及格挡。
他咬了咬牙,疾速后撤。
鬼面人却不依不饶,追上前来,气势万钧的一掌击在他的肩膀,这一掌来得实在太快,张文山根本来不及躲闪,他与费驰缠斗时就已经受了内伤,此刻再受一掌,再也承受不住,吐出一大口鲜血,再也站不起来。
张文山气若游丝地倒在地上,全身上下多处伤口,陈凉玉的脸色阴沉了下来,指关节也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与这绿胡子老头素昧平生,白衣青年也是从来没有见过面的。
他不知道这一行人为何而来,但是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些人绝对来者不善。
早年间,他说话做事全凭心情,得罪过不少武林同道,倘若这些人来这儿是来寻仇的,他大可以将自己的性命交给他们,要杀要剐,随他们的高兴,他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反正他早将生死看淡,活着于他自身而言,早就寡淡如白水,没有丝毫滋味。
可如果这些人是冲着青城派来的,他看一眼倒在地上的三徒弟,又看一眼眉头紧皱,目露凶光的小徒弟,看向其余正在与鬼面人鏖战的其余门下弟子时,陈凉玉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冷冽的笑容。
他刚要上前,一旁的小徒弟似有所查,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
这举止实在太过唐突,陈凉玉蹙了蹙眉,转头看他。
小徒弟却固执的不愿松开,眉头皱着,嘴唇紧抿着,朝陈凉玉摇了摇头。
陈凉玉见他眼里的煞气已经消失殆尽,萦绕于周身好像要将那一行人生吞活剥的气势也已经尽数收敛回去,只余下满满的哀切与恳求。
心里有些不忍。
他知道小徒弟在担心的他的安危,希望他能够顾全大局,暂且忍耐下来,可要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门下的弟子身受重伤却弃之不顾,他做不到。
拍了拍小徒弟的肩膀以示安抚,陈凉玉朝他扯了扯嘴角,转头看向前方时,他的眼神再次阴沉了下来,他上前几步,刚要开口,一旁观战至今的白衣青年忽然抬起了手。
这是一个暂停的姿势。
绿胡子老头看他一眼,微微颔首,下一刻,又一声响亮的呼哨划过天际,哨声未落,方才还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鬼面人已经像是套上了枷锁的恶犬一般,悉数收手,回到那二人的身后。严风俞:……
笛音,唿哨,闻声而动的鬼面人……严风俞察觉出了什么,他眯了眯眼睛。
老头的目光扫过全场,呵呵笑了笑,仿佛对自己一手造成的惨况非常满意,欣赏够了,他点点头,抄着手,踱到倒在地上的张文山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笑道:“小子,老夫三个月之后再来拜访,到时候你师父要是还是避而不见,呵呵,那就别怪老夫手下不留情面了。”说罢,他哈哈一笑,转身离去,白衣公子与鬼面人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