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迷迷糊糊地问道:“……什么?”
话还没说完,严风俞已经端起了药碗,仰头喝下一大口,又把他的脑袋从自己怀里挖出来,再捏住他的鼻子,顶开他的牙关,强行给他喂进去。
唇舌交缠,唾液交换,祁云岚奋力挣扎,却动弹不得分毫,严风俞一手捏着他的鼻子,一手按住他的脖子,见他宁死不愿配合,按着他的脖子便往下,钻进他的衣服里,开始给他挠痒痒。祁云岚:……
祁云岚既要憋气,又要憋笑,一张脸涨得通红,半晌,他终于支撑不住,俏巧的喉结上下滚动一圈,苦涩的药汁悉数流进了他的喉咙。
如此依法炮制几遭,一碗药慢慢见了底,严风俞这才松开他,又低下头,舔干净粘在他唇角的药汁,然后笑道:“真乖!”祁云岚:……
祁云岚快被他气死,奋力推开他,然后卷着被子,把自己卷成一条长长的毛毛虫,一骨碌滚去了床里面,“你好讨厌。”声音很凶,却没什么气力。这日天气晴好,松涛万顷连着碧空无际,小院身处群山怀抱之中,却是难得的朝阳处,不冷不热的和煦温暖刚刚好。
祁云岚小病初愈,懒懒地躺在廊下的藤椅上晒太阳。
毛毯盖到他的下巴,一张白细嫩净的小脸儿露在外面,眼睫扑簌簌的倒下大片阴影,颊边泛出略显病态的红晕,眼尾也是红的,不知是刚哭过,还是打哈欠打的,蔫答答的模样就像只喝高了的猫。
可这猫一听见院里头的动静,就瞬间退散干净了那股慵懒劲儿。
严风俞推开石门从地道里出来的时候,祁云岚已经把自个儿的脑袋蒙进了毯子里,瘦弱的身子微微蜷缩着,好像已经睡熟了。
藤椅宽大,足够容纳两个人,严风俞见他睡得正香,便掀开毯子,躺在他身边,打算一起睡个午觉。还没躺好,祁云岚就跟被人捉住尾巴的兔子似的,身子一抖,睁开了眼睛。
祁云岚满脸戒备,严风俞只当他还惦记着前几日喂药的仇恨,偏偏手贱,伸手去捏他泛红的鼻尖,“怎么了?吓着你了?”
祁云岚还是懒懒的,垂下眼睫,没有答话。
严风俞也不在意,淡淡笑了笑,将他拢进怀里,闭上眼睛,“时间还早,再陪我睡会儿。”
过了一会,严风俞的呼吸逐渐变得绵长而悠远,像是已经睡熟了,祁云岚偷偷睁开眼睛,看见严风俞的眼底泛着淡淡的乌青,下巴上一圈短短的胡茬。
落拓之余,更添一种动人心魄的倦怠缱绻之美。
放在以往,看见这样的严风俞,祁云岚早就情难自已的亲上去,可惜此时此刻,他没了那样的激情,也没了那样的心境,只看一眼,他便垂下了眼睫。
“风哥,你睡了吗?”想到了什么,祁云岚忽然道。
“唔……”严风俞鼻音浓重,声音惫懒,顿了一会,他继续道:“还没,怎么了?”
“要是——”祁云岚声音有些颤抖,像是担心给人发现心底深处的秘密,吸一口气,继续道:“要是有人杀了你全家,你会怎么办?”说罢,他抬头看向严风俞,眼睛一眨不眨的,像是不愿放过他的每一个表情变化。
严风俞瞬间清醒。
他想,屠戮梅山山庄的是黑甲军,黑甲军虽然由韦阳统领,真正下命令的却是元嘉帝,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孩怎么跟坐拥天下,振臂一呼千军万马来呼应的大昭皇帝相对抗?
严风俞无父无母,于他而言,最接近父亲角色的便是他的师父,倘若有一天,有人想不开对那老头动了手,他会怎么办?
他会因为对方的势力太过庞大而放弃复仇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那就更别提祁云岚了。
当年的落霞山庄一战,他的亲生父母,阖家上下均被屠戮,半月前的梅山山庄一战,他养父义兄被杀,除此之外,还有陪他长大的小厮,看着他长大的管事,护他周全的护院……凡此种种,若不报仇,祁云岚如何自立于世?
何况,即使他愿意放下仇恨,与当年的祁朝天一样,选择避世以求自保,谁又能保证,梅山山庄的惨况不会再次重演呢?
想到这里,严风俞收了收胳膊,将祁云岚抱得更紧,等两个人的体温交汇在一处,严风俞吻了吻他的鬓角,声音严肃无比:“若敌人强大,则暂且蛰伏,等敌人势弱,再拼死一搏。”祁云岚:……
祁云岚以为他会劝自己放下仇恨,随他仗剑江湖,逍遥四方,闻言不由一愣,“若敌人强大,则暂且蛰伏,等敌人势弱,再拼死一搏?”
“不错。”严风俞点头,忽又轻轻一笑,放开他,看着他的眼睛道:“放心,不管怎样,风哥都陪你。”
听见这话,祁云岚的眼睫轻轻颤了颤,内心的一汪湖水也像是被搅乱了一般,不得平静,但是他很快垂下了眼睫,遮掩住了该有的,不该有的,所有的情绪。那日过后,祁云岚的身体逐渐康复,面色以肉眼可以辨别的速度迅速红润起来,精气神也好了许多。
严风俞见他成日里打坐练剑,除此之外,好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不由得有些担心,于是把前院祁朝天书房里翻出来的几个话本子丢给他。
院子里的积雪还没化干净,阳光照在上面泛起细碎的光。祁云岚擦掉一脑门儿的汗,猛地灌下几口凉茶后,捡起桌上话本子,看了一眼,他的脸色登时变了。《飞剑奇录》《燕中大侠》《苏门启示录》……
祁云岚嘴角抽了抽,冷不丁一剑劈向严风俞,怒道:“你是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