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他的鼻尖似乎嗅到一缕清香,香气充满成年男子的气息,一声低哑悦耳,几乎令人沉醉的轻笑声过后,祁云岚惊了一瞬,忽地感觉自己好像升上了半空,身旁悬挂着的是一轮澄澈如冰境的圆月,迎面扑打而来的是一阵接一阵的裹挟了淡淡桂花香气的微凉晚风。
祁云岚眼皮酸涩,四肢沉重,只觉得拥着自己的身体既结实又温暖,令他感到十分熨帖,便又再次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祁云岚感到口渴,便唤小虎给他倒水,喊了三遍,小虎没应,耳边却在这时传来一声低低的轻笑,祁云岚揉了揉眼睛,睁眼便瞧见一张俊美无俦的面庞。
他与严风俞虽然相识半载有余,却因聚少离多,没能适应严风俞的美颜暴击,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这里没有水,只有酒,祁小公子要不要喝点?”严风俞拎着一个酒坛子道。
祁云岚讷讷地点头,严风俞好似笑得更开怀了。他举起手上的酒坛子,昂首喝下一大口酒后,突地俯下身,嘴唇对嘴唇,渡给了祁云岚一口醇香无比的桂花酿,祁云岚咕噜咕噜喝下好几口酒,又迷迷糊糊地被意犹未尽的严风俞给按着吻了个七荤八素,怔忡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风、风哥?”他眨着眼睛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啊?我们现在在哪里啊?”
此刻一轮明月悬挂在天际,将这满天的繁星衬托得暗淡无比。
清风拂面,淡淡的桂花香萦绕在四周,头上顶着的是无边无际的星空,脚下踩着的是鳞次栉比的青砖黑瓦,远处的青山楼宇都被隐没在黑暗之中。
这黑魆魆又明晃晃的世间仿佛只剩下他二人相依为命。
严风俞莞尔一笑,“云岚你这么聪明,不妨猜猜看。”
祁云岚突地想起一事,他道:“风哥你方才是不是偷看我洗澡了?”
“风哥凭本事翻墙进去的,怎么能算偷看?”严风俞面不改色地道。
祁云岚哈哈一笑,滚进他怀里,抱着他的腰取暖,忽然道:“我知道这是哪儿了!”
“这么快就知道了?”严风俞回抱住他,惊讶道:“说说看!莫不是框我的!”
“摘星楼的屋顶。”祁云岚仰起脖子看着他的下巴,“我猜得对不对?”
严风俞点头,与他接了一个一触即分的吻,道:“风哥第一回来临州城的时候,就觉得这里是个喝酒闲聊的好去处,可惜一直没能碰上愿意陪我来这喝酒的人。”
祁云岚笑起来,“现在有了!酒还有吗?再给我点儿!”
严风俞恐怕他喝多,第二日醒来不舒服,便把自己手上喝了一半的酒坛子递给他,自己则去开了一坛新的。
祁云岚接过酒坛子,昂首喝下一大口。
他从前也来过摘星楼,大多数时候与祁云承一起,来这儿的目的不外乎纳凉或者赏月,还从没来过屋顶。
“蕙肴蒸兮兰藉,奠桂酒兮椒浆!”祁云岚饮下一口桂花酿,忽然道:“春天的桃花酥,夏天的荷香饼,秋天的菊花糕,还有冬天的梅花糕,这四样甜点便是摘星楼的四绝。”
“四绝?”严风俞道,“比起宜楼的茶点呢?”
祁云岚想了想,道:“宜楼的茶点为了不掩盖茶香,会做得清淡些,突出一个淡字,淡淡的甜,淡淡的香,相较之下,摘星楼的则会更加馥郁浓厚些,着意唇齿留香,回味无穷。”
严风俞被他勾起了兴趣,“光喝酒没意思,咱们也弄些点心来吧!”
“啊?”祁云岚放下酒坛子,“现在这个时候去哪弄啊?”
严风俞哈哈一笑,把自己的酒坛子也塞他怀里,说:“等我一会,马上就来。”
摘星楼乃是整个临州城的最高楼,楼顶自然便是整个临州城的最高处,往上是无穷无尽没有边际的一弯苍穹,往下便可以俯瞰整个临州城的屋宇建筑,四周没有依托,祁云岚自然不敢乱动。
等了一会,严风俞提着一个红木食盒回来,祁云岚十分惊讶,“什么东西?哪儿来的?”
严风俞神秘一笑,打开食盒,从上往下依次是菊花糕、绿豆糕、热乎乎的糯米圆子、蜜饯红果,栗子糕……
祁云岚惊讶到几乎失语,严风俞捏起一块栗子糕送到他嘴里,香气馥郁,口味浓厚……祁云岚心里一动,声音陡然拔高,“你去夜探了摘星楼的厨房?!”
严风俞手指竖到唇边,示意他小声点,“现在是寅时两刻,下面已经忙活起来了,你别把人引上来,放心吃吧,风哥没白拿,留下银钱的。”
祁云岚小幅度点了点头。二人狗狗祟祟地一边吃一边吃一边聊,等到天边露出一线鱼肚白的时候,二人都有些微醺,祁云岚枕在严风俞的肩膀上,打了个酒香混着甜点香的饱嗝,严风俞失笑,低下头亲了亲他的嘴唇,舔掉他下嘴唇上沾着的一点甜点碎屑,忽然道:“风哥今日就要回京了。”
祁云岚愣了一下,抬起头,踟躇道:“那……那你还回来吗?”
“说什么胡话呢!”严风俞翻过身,有些无奈地压在他身上,看着他的眼睛道:“风哥是想问你,愿不愿意陪风哥一起浪迹天涯?”
祁云岚睁大眼睛,惊讶到说不出话来,严风俞垂下眼帘,看着他的嘴唇,喉结上下滚了滚,抬起眼睛,二人对视着,严风俞继续道:“云岚你不像风哥,孑然一身,想去哪里去那里,你身后还有一大家子人,你爹、你大哥、二哥,还有你沈叔、季叔,你放不下他们,他们也不可能答应让你跟我走,这些风哥都知道,但是倘若你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