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万辞早知她会如此说,正等着她这句话,待她话落,不由道:“公主此言有理。”新阳公主闻言,一口气刚松到一半,便听明万辞再次开了口:“不过,若是如此,我到底还是皇上谕旨亲封的郡主,论品级,阮大人依旧稍逊一筹,按照本朝礼法,这礼我怕是依旧当得。”这一句话,气的新阳公主险些背过气去。眼看气出的差不多,明万辞也不计较那声虚礼,于是十分大度道:“既然让二位如此为难,那便不要也罢,时辰不早,告辞。”待她说完,便看也不看他二人脸色,直接跨出门去。“等等!”新阳公主方才被气的不轻,断然不想叫明万辞好过,见她想走,赶忙出声将人叫住。“不知公主殿下还有何指教?”明万辞这一个停步回身,当真将潇洒的神韵学了个十成十。新阳公主难得走近几步,凑近她耳边才开口,声音唯有咫尺可闻:“莫要高兴的太早,你怕是不知,皇叔早有心上人,虽不知如今人在何处,但皇叔至今依旧小心收着那人绣的荷包。送荷包是何寓意,想必不用我多说吧?”荷包?这两个字成功让明万辞心思微乱,她不知为何便想起,当初在段府别院时肖承未让她绣荷包的事情来。她当初以为肖承未也许对刺绣情有独钟,或者以为他当真是想磨一磨自己的性子,但其中真正的缘由莫不是因为睹物思人?思的还是新阳公主口中的这个人?仿佛石子入水,明万辞的心上顿时泛起些涟漪,她眼睫轻垂,手中折扇“啪”的一声悉数展开,面上依旧挂着无懈可击的笑,对眼前人道:“公主有心了。”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自寺中借了厢房,临分别时,谢辰见明万辞心绪好似有些沉郁,不由问道:“可是她方才说了些什么?”明万辞摇摇头,一语不发地关上了房门。不知是因为认床还是因为心中有事,将近天明之时明万辞才生出些睡意,只是眼皮没合上多久,便又惊醒过来。她总觉得有人在看她。待她拥着被子坐起身,一股凉意自天灵盖直直灌进身体,让她的脑子空白了好一会。此时她已可以确定,这屋中除了她,当真还有别人在。此时天光微明,借着透窗而入的晨曦,屋中勉强能够视物,明万辞稳了稳心神,方才嗓音微哑地警惕道:“谁?”来人脚步很轻地在床边停步,低头看向明万辞。看清来人时,明万辞瞬间愣住,末了有些不确定道:“苏晋?”清冷木讷的黑衣少年直直立在床边,目光复杂地看她半晌,突然开口道:“对不起。”“你为何在这里?发生什么事了?”明万辞微微松了口气,披着外袍想要下床掌灯,却不想苏晋说完这一句,直接朝门外走去。明万辞觉得他今日太过反常,不由有些担心,将外袍草草系上便追着他过去,想要问个究竟。苏晋似乎对此地颇为熟悉,脚下步子又快,明万辞怕跟丢,根本无暇顾及其他。待到前面人终于停步,她才有心思打量周围。此处应当是林泉寺后山,明万辞定睛一看,发现苏晋正站在一处断崖边,他此时若是再挪出半步,整个人便会坠入崖中。明万辞不由眼皮直跳,小心地朝苏晋走近几步,边走边道:“你方才那句对不起是何意?有话好好说,你先过来些,不要站在那里。”苏晋只愣愣看她,半个字也不曾回答。明万辞的心跳更加快了一些,额间已渗出细汗来,被山间的晨风一吹,透骨的凉。“你若是遇到什么难解之处,不妨同我和谢辰说说,无论什么事,总归会有办法的,断不到需要寻死的地步。”明万辞试图稳住他,边说边靠近断崖边,想将人赶快拉回来些。苏晋依旧没有开口,面上却现出些挣扎之色,眼看明万辞距离他只剩两步,他一时间有些欲言又止。见他神色仿佛有所松动,明万辞赶忙抓紧机会又靠近一些,只要再近三寸,她便能抓住他的衣袖。断崖对面是一条通往山下的路,明万辞刚刚在崖边站稳,便听那路口处传来些略显急促的脚步声。苏晋也听到了这脚步声,面上现出些诧异之色,明万辞则是十分警惕地看了过去,不知这一次来人又会是谁。待肖承未的身影自路口处出现,明万辞的警惕悉数变成了惊喜,只是唇边的笑意尚未完全展开,便见肖承未面带惊恐地看着她,吼道:“快回来!”在那支冷箭自后山并不茂盛的树林中飞出,直直射进她心口时,明万辞有些后知后觉地想,牢房中那支落空的箭,如今到底还是还了回来,不过是迟了一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