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一怔,江黛青就麻利地脱下了他的外裤,解开了腿上的绷带细看。
那伤口很深,约有寸许。即便当时江黛青已经尽力清理,还是杯水车薪。用了伤药,也仅仅是聊胜于无。眼见不断有脓排出来,她担忧不已:“这怕是不太好。”
姜焉焉背着脸问:“什么不好?”江黛青答她:“伤口太深了。”转脸又对那哑巴道:“我要给你排脓,大概会很疼。你忍着些!”
哑巴点头,江黛青就让姜焉焉烧点热水来,自己取块干净手帕垫在他腿下,用双手缓缓挤压伤口。黄色的脓水一点点流了出来。她葱白有力的纤手推拿捏挤,想尽力把脓排干净。忽觉什么东西碰到了手肘,转头就见那哑巴红着脸,捂住了裆间。
江黛青只尴尬得一瞬,就数落起那哑巴:“你可真是好兴致!排脓难道不疼吗?还兴奋得起来?”
姜焉焉敲敲门:“水烧好了。”江黛青接了进来,给那哑巴清理了伤口再敷伤药。包扎完毕,等他穿好裤子才喊道:“好了。”姜焉焉走进屋来。
江黛青洗了手,又摸了那哑巴的额头,疑惑道:“伤口溃脓,怎么会不发烧呢?”她下意识又要去摸他的脉,忽然想起来姜焉焉也在,只得顺势抓住了那哑巴的手。回头对姜焉焉说:“辛苦你了,你先回吧,也好歇个午觉。”
献国嵇氏辛卯年
姜焉焉看到他们手拉手坐在床边,笑道:“你俩关系这么好了吗?仔细看,这哑巴倒也不难看,好像比桑仲哥还要高些、壮些。”
江黛青见说想要松手,却反被抓住了没甩开。她糊弄姜焉焉道:“这傻子大约是因为受了伤害怕,我且安慰安慰他。”哑巴听了竟然就放开了手。
姜焉焉说:“我还带来些馍馍,晚上你们凑合凑合吧。有他在,想必你也不便出门。以后我每天上午来看看你,给你带些吃食。有事你也尽管直说!”
江黛青点点头,起身送她出去。关了门回来却发现哑巴背着手,不悦地看着她。江黛青奇道:“闹什么脾气?手伸出来,我与你把把脉!”
看那哑巴呆愣愣的没有反应,江黛青不耐烦地拽出他的左手,细细摸着。
还是时缓时急,倒是清楚了许多。江黛青略略放心。再换一只手:时粗时细、时缓时急、时滑时涩、时沉时浮。
江黛青摸了许久。她还未临床,经验不足,不能判断这是什么情况。只知道这脉象绝非正常,自言自语:“当真奇怪。”她又伸手拉开了些哑巴的衣襟,将手背放在他胸口,感受他的心跳:倒是规律得很,十分有力。又将耳朵靠在胸前细听,也不见什么异常。
江黛青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委决不下。回头看看哑巴,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她叹口气,心道只能早点抄完这次带来的书,送去的时候,顺便查查看有没有医书记录过这样的脉象。
晚上,江黛青收拾了屋子准备睡觉。就见那哑巴从床上起来,又要往地上躺。江黛青拦住他问:“昨儿你夜里出去了?”哑巴点头。她又问:“你抱我上床的?”他又点头。
破案了!自己睡得太死,竟然什么都不知道。江黛青嘱咐那哑巴:“姜焉焉早起进屋的时候,门都没插!你也太不小心了!”她把那哑巴往床上推:“你老实些,我就和你一起睡床。”
哑巴猛地回头,盯着江黛青看,似是意外。她倒觉得好笑:“抱也被你抱过了,还矫情什么?从前这床也是我与娘俩人睡的,倒是够大。只是你要是不老实,可别怪我心狠手辣。”他还是傻傻地盯着她没有什么反应,也不知道听懂了没。
江黛青让哑巴睡里面,自己溜边睡外侧。床对于魁梧的哑巴来说尚算宽敞,加上江黛青就变得局促了,以至于他俩不得不紧挨彼此。江黛青倒是不甚在意,都是和衣而卧,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有姜焉焉送汤送饭,江黛青可以尽情抄写。两三天的功夫,所接的书都抄完了。哑巴的腿伤也开始好转。
这天姜焉焉来时,江黛青就和她说要出门,请她代为照顾一下哑巴。她说:“我中午不回来,你让他吃了午饭安生在屋里躲着就回去也是可以的。”姜焉焉应承了,江黛青就带着书,奔镇上来。她径直到了书店先交验了书,才问店主:“可有什么来钱快些的活儿么?”
那店主道:“还真有!正要和姑娘说。头两天,何太夫人说要抄几本经书。她不喜男人的笔墨,平素是请慈安观里的师傅们抄的。赶巧现在慈安观在大修,师傅们都各处散了不在。前儿才使人来问过,有没有女子手抄的经卷。我同他家下人说这里正好有个姑娘抄书换钱,大约一旬来一次。好在他们倒也不急,留了定钱,说要定你的经文呢!谁知道你来得这样快。”
江黛青大喜:“如此甚好!可有什么要求?”
店主道:“他们看过了你抄的书,说是喜欢你自己的字体,清隽的很。问你抄下来要几钱。”
江黛青想了想:“店主觉得几钱合适。”
那店主也估摸了一下:“就一两一本他家也是出得起的。”
江黛青微笑:“那就一两。”
店主又问:“还没请教,姑娘姓名?”
“江黛青。江河的‘江’,石黛青苔的‘黛青’。”江黛青说:“此外,我想看看您这里的医书,都有些什么?”
店主说:“有有!可多呢!”说着引江黛青去看。除了她打小看过的《黄帝内经》、《伤寒杂病论》、《千金方》、《脉经》以外,都是闻所未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