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一阵巨大的撞击声响起。“小成小心!”在姜流有意识的最后一刻,只看到前挡风玻璃被撞得粉碎……他醒来已经是一天后的事情了。他艰难地睁开双眼,周围白晃晃的灯光和墙壁显得格外清冷。“你醒了?”……这声音怎么听都很熟悉。“你是……安宁?”姜流揉了揉眼睛,“你怎么会在这里?”“哼,我也想知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不过是我父亲出了点事我过来守着罢了,没想到还能遇见你!也好,你现在醒了,又觉得我不该在这里,那我就不管你了。”说着安宁抄起放在病床旁的手机就走了。嘛,那几个橘子是她留下来的嘛,真是口是心非的人。不过,现在姜流的情况却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头部撕裂般的剧痛让他意识到,那场车祸,他主要伤在了头部。不一会儿护士便过来了。“小成呢?”姜流看到人来便一把拽住了护士的手腕。“你是说那个小孩子?他运气可好了,基本没有什么异常,不过是过度紧张而昏迷过去了而已。不像你被玻璃碴子扎了好几刀。”这位在实习的护士仔细想了想自己的措辞,对照着医患关系手册的要求,斟酌道,“啊,其实您伤的不重,只需要静养几天就可以出院了。”“……总之还是谢谢了。”姜流有气无力地回应,他不知道那位出租车司机去哪了,总之现在光天化日之下,他总不能再去抢人了吧?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姜流的耳畔似乎又响起了那窗户的呼呼风声。但是——这一次的记忆居然无比清晰。姜流猛地一下子坐起来,甚至扰动了正在输液的瓶子。“病人您精神状态不佳,可能是头痛所致,是否需要打镇定剂?”“不不不,”姜流的指节死死地撑着病床的边缘,脸色铁青。他想起来了什么。十几年前的一天晚上,没有吃的,周围是广阔的江水。水声泠泠,两个船桨啪嗒啪嗒地撞着水面。他很冷,只能把自己蜷缩在钓竿的旁边,脸色苍白,逐渐失去了意识。对,他不叫姜流,现在的一切,本身都不应该是他的。但是他应得的东西,也已经被无情地抛弃。……姜流其实很了解“沉没成本”的道理,但是一颗真心一旦付出,可能就不会再有回头路。他总是觉得,捂热一个人和抽奖是不一样的,前者不应当只是冷冰冰的概率,而应该是量变引起质变。小成他刚开始也不爱说话,可是现在,姜流觉得他已经逐渐变得开朗。所以,我亲爱的母亲,你为什么独自抛下我?那时我才刚刚过完七岁生日,却只能坐在小木舟上随波逐流,万里蹀躞,不知归路。浮现那是在一个温暖的下午,阳光轻轻地洒落,照亮整个房间。父母上班还未回家,小姜流在家自娱自乐。十岁的男孩子正是好动的时候,一会儿翻出妈妈压箱底的绸布,一会儿撞倒爸爸陈旧的指南针,翻箱倒柜搜到一把小巧的钥匙,见个锁就试试这钥匙。没成想,倒真让他打开了一个小箱子,映入眼帘的是红红绿绿的证件。“哈,这是爸爸妈妈的结婚证!”“这个是房产证……这个是……”“这是爸爸的出生证明,这个是妈妈的,让我看看我的在哪儿……”可是快翻到箱底,也没看见自己的出生证明,小姜流倒是看见一本红册子。“收养……登记册?”姜流满心疑惑,翻开那证,看到里面的内容,顿时惊得呆住了,整个人如同石化。“我……我不是他们亲生的?我是……捡来的?”小姜流喃喃道。他呆坐在地板上,日头将落,夕阳斜照,橘红色的光芒照在姜流的左脸上,另一半脸隐藏在阴影里,显得有些孤寂。他此刻思绪万千。他的亲生父母呢?他忽然想起别人说起他们孩子三四岁的糗事,父母却从未讲起过他的?为何想不起小时候的事情?孩子的心性总是很敏感,姜流盯着那本红证上显眼的两个字“收养”,突然觉得自己被这个世界隔离,某根线似乎断了。姜流缓缓站起,一个人走出了家门,不知要去哪里,只是想平复一下心情,走着走着,抬头一看,是一座桥,他站在桥上向下望去,是一条缓缓流动的江河,头突然疼起来,某些记忆碎片浮现在眼前,水声,疾呼,尖叫,分不清现实还是幻境……“姜流!姜流!”这次他听清了,睁开眼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姜流,你这么跑到这里来了!你吓死妈妈了你知不知道!”妈妈紧紧抱着他,哽咽着,说话时带有浓厚的鼻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