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自己这个做哥哥的,在他心里,早已经排到了十万八千里远去。
白澈心中倏地生了一种难言的情绪,这种情绪遮天蔽日,几乎要掩盖掉他心头所剩不多的清明。在白锦欢不偏帮一方时,他尚且能够凭借自己的意志力去对抗这种莫名的情绪,若自己这个弟弟为了外人争取,他才是真的要发疯。
他闭上眼睛,借这动作掩盖住眼底逐渐暗淡的神色。白澈在这一呼一吸间,慢慢调理自己的心态,将真实又肮脏的目的掩埋在看似分析利弊的劝说中:“墨璟只是个普通凡人,来妖族青丘已是毕生难忘的经历,是时候该回去了。”
“你既对他生了情分,自然需得站在他的角度为他考虑。他是否愿意留在青丘,是否愿意远离一切他熟悉的人间事物,来这陌生诡谲的妖界重新开始。”白澈眼眸骤然变成狐妖的眸子,金色的瞳孔看起来神秘又高贵。
白锦欢心情繁乱,微垂脑袋,不知道心底在想什么,也不知道有没有将白澈的话听到心里去。他好似在走神,又仿佛在认真思考,半点没有注意到白澈这转瞬即逝的变化,自然也不知晓他这个哥哥,背地里的小动作。
白澈的妖力从他站立的位置开始往外蔓延,争先恐后地往白锦欢身边爬去。看不见摸不着的法力将本就心态脆弱的白锦欢包裹其中,变本加厉地加重他深埋心底的惶恐情绪,方便白澈找寻他的弱点,继而一击毙命。
在这润物细无声的妖力影响下,白锦欢脑海思维昏沉,浑浑噩噩地几乎要看不清听不清周遭状况。他呆滞地扬起脑袋,看着高台上白澈一张一合的嘴唇,竟然不可思议地认为他说出来的话是对自己有利的金科玉律。
“小九,凡人寿命短暂,不消多时就年老色衰。到那时,你还会这样义无反顾地喜欢他吗?”白澈语气近乎蛊惑,仿佛在诓骗面前的白锦欢,“依我看,墨璟最好的结局,就是咱们抽了他的记忆,送他重回人间。”
白澈语气循循善诱,将白锦欢引导向自己期望的方向。他放缓了自己的语气和语调,不再显得那么咄咄逼人,反倒听出一种顺从的温和感:“你既在意那个凡人,我们可以给他黄金万两,保他后半辈子不再坎坷奔波,衣食无忧。”
白澈觉得自己嗓子有些干涩,他探出一点舌尖,舔了一圈略显干涩的唇瓣。好话歹话,威逼利诱,十八般武艺他都在白锦欢身上用上了,甚至还使了那么一点下作手段,就是希望自己这个不省心的弟弟有朝一日能回心转意,走回正道上来。
他虽然也不喜欢鹤羽,可是同那墨璟相比,鹤羽反倒显得没有那么面目可憎了。鹤羽寄人篱下,衣食住行都得依靠青丘援助,浑身上下只有一张嘴不肯服输。白澈知道这样的人,虽然嘴上不肯饶人,却还是有拿捏方法的。
而墨璟不同,听白锦欢说,他孤身一人,父母双亡,人世间除了私塾事业,几乎没有什么牵挂。在他有胆量瞒着锦欢找自己私下谈话的那一刻起,白澈便知晓这人看起来光风霁月,温良无害,私底下却是个有野心的。
他自诩正人君子,可若是真为白锦欢好,便会第一时间告诉他,自己这个做哥哥的,曾经在他身上下了追踪术的事情。白澈微眯眼睛,一双同白锦欢如出一辙的狐狸眼直勾勾地盯着他,想要仔细观察白锦欢的反应。
白锦欢向来不会说谎,七情六欲总是会露在脸上。看向自己的眼神有愤怒有哀伤,有茫然有无措,却独独没有被背叛的痛苦。墨璟出于一些原因,没有对白锦欢提起,而这件事情,将会成为只有他们两个知晓的秘密。
同时也会是墨璟和自己,未来在谈判桌上谈判时,握在手里的筹码和条件。
白澈虽然不在意这一点小小威胁,却也不希望自己这些小动作被白锦欢全然知晓,污了自己在他心中高不可攀的清白形象。墨璟这人狂妄自大,妄想以一己之力对抗他和白锦欢多年的兄弟情谊,当真是痴人说笑,愚不可及。
他必定不会放他好过。
白澈心中存有这样恶毒的念头,面容上却没有显露半点,仍旧是那副“为了你好”的关怀模样。他遮主眼底阴毒情绪,佛口蛇心的模样让人不寒而栗:“小九,父王将要回到青丘。墨璟若是留在这儿,父王必会苛责为难。”
“若那时墨璟已经回到人间,饶是父王如何生气,在天道规则受限下,也会对墨璟毫无办法。”白澈收了手心里施放的法力,在之前源源不断的妖力影响下,白锦欢已经头脑混沌,再没有一丝清明,几乎对白澈的话听之任之。
“他只是个凡人,他需要回到人间,过平凡的生活。”白澈语气温和,他抬起眼皮,看向白锦欢的目光满是柔情,缓缓说道,“我知道你可能舍不得他,可再深再厚的情谊在凡人短暂的寿命里不过浮云一瞬,不值一提。”
“他在人间有他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家庭,不也是好事一件?”白澈突然话头一变,用白锦欢的愧疚心去逼迫他做出选择,“小九,你说你对他真情实意,可若是再不放手,之后的每一次的相处,每一句言谈,都会将他拉向不可逆转的深渊。”
“他因你来到青丘,因你在青丘孤单无依,又因你生了许多莫名情感。墨璟只是个普通人,他一生最好的结局便是衣食无忧,有妻有子,最后凡人百年寿终正寝,不应该因为你的一己之私,有这样那样的歧路去走。”
“小九,你说你在意他,现如今一条处处为他考虑的康庄大道就摆在你的眼前,又有何理由不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