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告诉她报警了。扶她的人又把她放倒在地,不知是谁把背包垫在她脑袋下,她朝人群说了声谢谢。早晨的水泥地板冷冰冰的,她的鼻腔吸入别人鞋底扬起灰尘,嗅到泥土味,心情却像凉爽的夏夜般宁静。
警察很快来了,周世嘉捋顺跌落的刘海,向民警说:“警察同志,是她先挑衅我,她逼我打她的!”
“你怎么回事?要叫救护车吗?”民警走到江风夷身旁。
她双手撑地勉强坐起来,从嘴里吐出一颗带血的牙,是喜讯,这就是最近发作的那颗蛀牙。她把牙递给警察看:“我没事,就是头晕。”
“这叫没事?先上医院吧。”民警看一圈四周,“这横幅怎么回事?”
江风夷看一眼横幅,大声说:“他性侵我姐,一句道歉都没有!我姐现在失踪了,这男的躲着不敢见我,我只好来曝光他的行为,不能让这种人再祸害——”
“你他妈放屁!江望第是妓女你知道吗?她在会所卖的你知道吗?!”周世嘉唾沫飞溅,被警察拽开,像个失灵的花洒。
江风夷回呛他:“你说妓女就是妓女?她要是妓女你就是嫖客!妓女被强奸就不是强奸啦?你以为不给钱就不是嫖客了吗?!”
“都闭嘴!”民警喝斥道,“你,把这些横幅撤了,找个人来带你去医院处理一下,做个伤情鉴定。你,先跟我们去派出所。”
江风夷掏出手机翻了一会儿,在房东和孙见智之间犹豫,之后打了孙见智的电话,她没接。“警察同志,我能自己骑车去吗?”江风夷边说着,嘴里边冒血,滴滴答答淌在胸前。
民警骂道:“你这条件还骑车啊?!要不就打车去,最好找个人陪同。”
她只好打给赵崇山。下午,孙见智闻讯来到派出所,看到江风夷的脸像张被猫挠破的皮沙发,其中一半高高隆起来。
“我靠!”孙见智口不择言,“搞得这么严重?”
正在一旁打麻将的赵崇山放下手机,瞥孙见智一眼:“我回去了。”说着起身就走。
江风夷感激道:“慢走,回头请你吃饭啊。”
孙见智看看赵崇山离去的背影,又回头看江风夷:“你换男朋友了?”
“无聊。”江风夷按一下发麻的半边脸,调侃道,“孙警官最近在办什么大案子?”
“少来。周世嘉怎么样?”
“拘留吧,还要等伤情鉴定出来,而且他肯定要告我造谣,到时候你能帮我作证吗?这不叫造谣对吧?”
孙见智并没她那么兴奋,她有些担心她:“你是故意挑衅周世嘉让他打你的吧。”
“他就是个怂蛋。”江风夷轻蔑道,“就知道乱叫,有种把我打残废,我这辈子就趴他身上吸血了。”
孙见智还是没笑:“你这是自残。我想以朋友的身份问你,最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需要我帮你吗?”
“没有,你没事吧,疑神疑鬼的。”江风夷挤着脸笑。
两人沉默片刻,江风夷问:“张阿婆的事情你后来去问了吗?”
孙见智:“不能说。”
她点头:“那就是他杀。”
又一阵沉默过去。
孙见智问:“你还在这里等什么?”
“等你啊。你说你要来,本来我都要走了。”
“那我不是来了吗?”
“那走啊!等着吃席啊?”
两人站起来走到门外,面面相觑。孙见智:“去哪里?”
“要不你还是送我回家吧。”江风夷绿着脸,“吃了止痛药突然有点犯恶心。”
初夏的风是热的,有点湿,草木倾吐旺盛的氧气,孙见智骑车载着她在车流里如泥鳅一般穿梭,把泥泞的晚高峰甩在身后。她痛快呼吸着新的气息,看夕阳可爱,蜻蜓也可爱,心想假如有朝一日和姐姐重逢,两人把酒言欢,一定有说不完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