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明白。”秋芜的脑袋压得越发低,几乎要触到地面,让人只看得见她脑后乌黑的发。元穆安看着她顺服而卑微的模样,不知怎么,心中满意的同时,还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不悦。他伸手摸摸她的脑袋,将她重新拉到怀里,温柔地亲了一会儿,道:“这两月,你离九弟远些,明白吗?”秋芜知晓他的意思,脸一下涨得有些红,一面点头,一面羞涩道:“九殿下只是将奴婢当半个姐姐,才显得亲近一些,奴婢不敢逾越。”“最好是这样。”时机不对,秋芜不能在东宫多留,元穆安又抱着她爱不释手地亲了片刻后,便让康成送她离开了。说好了有几样东西要赏给元烨,自然要做足样子。康成将准备好的拉弓用的玉扳指、一对铁制腕套,还有几样可以用在骑装上的配饰,皆由各地贡品打造,都是从呈给元穆安的东西里挑出来的。秋芜代元烨谢过,婉拒了海连要送她回毓芳殿的好意,独自一人走进夜色中。一出东宫,她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原本,听说谢皇后要放宫女们出宫时,她心里充满欢喜,盼着元穆安不会留意此事,到时,她好好求一求元烨,瞒着元穆安将自己的名字报上去。每年,尚宫局拟定的出宫宫女的名单最后都要交给帝后二人,盖上印玺。若人数太少,便很容易看到她的名字。明年本是个大好的机会,宫中到了年纪的宫女总有四五百个之多,她的名字混在其中,想必并不起眼,一旦过了印玺那关,她便能光明正大地离开。可元穆安今日这样说,摆明了就是不会放她出宫,要断了这条路。夜晚的御花园寂静无声,没有出来散步的嫔妃,只有寥寥几个宫女太监,有熟识的,略停下问候一句。秋芜打起精神应对,待回到毓芳殿时,已然恢复如常。只是,毓芳殿里的情形却有些不一样。一个小太监守在外面观望,一见到她回来,连忙跳起来大喊一声:“姑姑回来了!”秋芜吓了一跳,走到台阶边还没站稳,就看见敞开的殿门中,元烨撇开身边的福庆等人,径直跨过门槛,冲她飞奔而来。“秋芜姐姐!”他一把抓住她两边的胳膊肘,急急道,“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了你好久!”福庆跑得快,先过来将秋芜手里的东西接过,竹韵则说了句“殿下当心”。“奴婢不过去了一趟东宫,殿下这是怎么了?”秋芜不明所以,一面看着元烨的脸色,一面又问身边的小宫女们,“你们可有好好伺候殿下?”小宫女们纷纷愧疚地低下头。竹韵三言两语地将方才发生的事说清楚,又道:“都怪奴婢们口无遮拦,这才惹了殿下忧心。”秋芜正要将胳膊从元烨的掌心中抽出,可才一动,又被他顺势握住才空出来的手。少年的掌心滚烫,握得虽不紧,却极具存在感。他就站在她的面前,隔了不过几寸的距离,日益长成的高大身影挡住了廊下的大半烛光,将她整个人笼罩在黑影中。“秋姐姐,她们说你明年会出宫,这是真的吗?”秋芜一听这话,便又想起方才在东宫时元穆安说的话,心里又气又闷,脸上也不由自主闪过一丝勉强。这一丝勉强,被双眼一眨不眨的元烨捕捉到。他心中一凉,顿时手上用劲,将她拉得更近,低着头凑到她面前,直到呼吸也能从她脸颊上拂过:“秋姐姐真的要离开我吗?”秋芜不动声色地朝后仰了仰,放柔声音,道:“殿下这是说的什么话,奴婢并未说过明年要出宫。”元烨听了这话,满心的紧张得到些许缓解。秋芜趁机带着他进屋,扶着他在榻上坐下,刚想收回被他握着的手,他却忽然加大力道,将她拉到自己的面前,不肯放开:“明年不走,后年呢?大后年呢?”他坐着,忽然就比站着的她矮下了许多,仰头看她时,仿佛年纪变小了许多。秋芜有点不忍心骗他,想了想,尽力思索着措辞,道:“将来的事,奴婢也说不定。”元烨得不到满意的回答,干脆伸手抱住她的腰,将脸颊贴在她的腹部,抗拒道:“我不想让秋芜姐姐离开我。”秋芜被他抱得浑身僵硬,大气不敢出。从前只当他还小,偶尔有些亲昵的动作,并不会见怪。可现在已不一样了,抱在一处时,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臂膀之间的力量与热度。那是在北苑的马场上练出来的强壮的少年郎的体魄。幸好,他只是那样抱着,没有别的动作,和小时候依恋她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