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她那次把追上来的齐存赶回去后,可能他自己也觉得无脸见人,每日只差人送些书信来。偏偏信上没有字,只有一些小人画,乔沅看不懂,干脆扔在一边了。眼不见为净。静水庵里日子清净,纷繁无扰,乔沅觉得自己再待下去,就要决定带发修行了。正好给齐存和他的心上人腾位,乔沅气哼哼地想。进了乔母的住处,却听见里头有说话声。乔沅诧异,踏上石阶,却见到了意想不到的人。是顾重。自从上次在宫宴上差点出丑,乔沅再也没见过顾重。不管是不是有意,齐存不可能什么事也不做。他这段日子应该也不好过,面庞消瘦了一些,穿着天青色长袍。乔母嘴上带着笑,看见乔沅,忙招呼她过去。“我原先就听着顾重这个名字耳熟,原来是咱们在苏州的邻居。”她还不知道乔沅和顾重之前的尴尬,脸上只有欣慰。“顾重听说我在这里,特意过来探望的,倒是有心了。”顾重眼神明亮,像是没有丝毫芥蒂,对着乔沅点了点头。乔沅只好回礼。乔母见他们如此生疏,倒是有些感慨。“以前你们小的时候,好得跟一个人似的,阿沅整天吵着要找顾哥哥玩。我们被召回京的时候,顾重还哭着舍不得你呢。”那都多久之前的事了。乔沅低下头。乔母最近人生遭遇大变,心境也变了,生出了许多感慨,拉着他们说了好一会儿的话。顾重丝毫没有表现出不耐烦,还时不时回话。等两人从乔母房里出来,乔沅看着顾重,不知道说什么。顾重犹豫道:“听说山顶的梅花开了,阿沅妹妹要不要去看看?”乔沅愣了下,同意了。……山上气温低,竟开出了一批早梅。乔沅走在□□的梅花间,嫣红的唇瓣微微呼出白气,眉眼惊艳,像是梅花成了精。顾重看她披着大氅,打趣道:“你还是这么怕冷。”他的语气熟稔。乔沅微微抬头看他。顾重坦然地回视。乔父到苏州做官之后,遇上了苏州名妓,也就是乔嘉的娘,后来的卫姨娘。那段时间,是乔父最荒唐的时候。他沉迷卫姨娘的美色,在外头置办了一处房产,连乔母和乔沅都被放在一边。在苏州的第一个冬天,上京那边寄过来的钱还在路上,乔府的家用不够,乔父的俸禄都投进外室那里了,十天半个月没踏进乔府一步。乔母咬紧牙关,为了保证正常的开支,让下人不要购进取暖的碳火。苏州又湿又冷,那个冬天,小小的乔沅几乎没下来床。她现在怕冷的毛病,就是那时候落下的。顾重笑了笑:“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问出来好像很奇怪,哪有人会记得小孩子的第一次见面。乔沅眨眨眼。她确实还记得,因为印象深刻。在一次上巳节,乔沅跟着乔母出城踏春,她自己贪玩掉进河里。当时旁边都没有人,乔沅现在还记得水淹入喉鼻的感觉。一片窒息感中,一个少年跳进河里把她救上来。乔沅认真地看着他,软软地说:“记得,你救了我。”要不是这样,她刚才见到顾重掉头就走了,哪里还会这样好好的说话。顾重微微一笑,偏过头,掩饰自己的神色。没有人知道,乔沅不是他救的。当时他看见一个小女孩湿淋淋地躺在河边,认出了这是乔府的千金。乔家的显赫,大霁无人不知。虽然现在被外放苏州,但都知道早晚会回上京。顾家几代扎根苏州,正愁在上京没有人脉。顾重知道家里在想方设法搭上乔家。他在原地等了会儿,救人的人还是没有回来。也许他只是随手救的,不知道救了乔家大小姐这个举动会带来多大的价值。顾重听到小小的乔沅嘤咛一声,睁开了懵懵懂懂的眼睛。就算刚才差点死了,她的眼里还是纯稚干净的,没有一丝阴影。她天真地问:“大哥哥,是你救了我吗?”顾重听到自己的声音,“是。”由此,乔家感念顾重的救命之恩,两府开始走动。之后多年,顾家也成功凭借乔家的关系扩大势力,跻身更上一层的圈子。乔沅依赖顾重,她的兄弟姐妹们都在上京,能陪她玩的只有这个邻居哥哥。那时候,两府的人都打趣他们是青梅竹马。顾重神色恍惚。曾经有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姑娘嘴里咬着他带过来的糖葫芦,含糊地说以后要嫁给顾哥哥当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