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渚惊异抬首,却像是被眼前景象烫到般地收回目光,将头埋得更低了。
病床上斜靠着的少女在一片昏暗中也裹着浅淡的光源,夺回生气的莹红双瞳仿佛这世上最璀璨的红玉,跳动着前所未有的光芒,正专注地指向他这边。
那目光专注地就好像这全世界她只看重他一个……
啊啊啊!好烦!
这傻瓜究竟知不知道自己那副样子对他来说有多少杀伤力啊…
星渚抿着唇,自有夜这边抬手托腮,巧妙遮盖掉自己红透的脸颊,却遮不住发艳的耳尖。
他佯装平静地预备翻页,却突兀发现自己笔下原本工整的公式已经变形成一堆歪斜乱码,只得烦躁地将其全部涂黑,再狠狠捏皱扔去一旁,像是要借此发泄什么似得。
为了让视野余光中的那抹月色变得不再那么显眼,星渚竟破天荒地趴上桌,用一个曾万般嫌弃的懒散姿势侧身遮住有夜的全部视线,才堪堪能将那些冗长的题干读进心里。
时间就这么静静过去,病房内又安静下来。
有夜将那盒可爱的圆珠笔收藏又全部仔细欣赏了一番,模仿着毛绒玩具头的表情自娱自乐,只不过她每说出一句“可爱”,趴伏桌上的星渚都会肩膀僵硬地一跳,仿佛被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开关。
早就无心刷题的星渚忍不住连连透过手臂与桌子的缝隙观察有夜,似乎是想弄懂有夜究竟在干什么,会不会是生病弄坏了脑子。
可当他看见对方正揉着脸颊努力挨个模仿玩具笔上玩具的神情时,惊讶得只能呆滞地在草稿纸上批量生产出不同语言的“可爱”一词,显然已失了正常神志。
这和平时的她完全不一样……
在两人幼时,有夜最常被夸的便是“乖”,因为她的确像是只乖顺的玩偶,没有丝毫主见,无论别人说什么都只是沉默地应声。
可星渚最看不惯有夜那副要死不活,将自己全然封闭的样子,便处处挑衅嫌弃,试图勾起一些隐藏在她内心的真实情绪。而小孩子之间的相互扯皮通常伴随着一方被大人狠狠教训的风险。
显而易见,没人会去责怪一只漂亮乖顺的洋娃娃,于是他就变成了长辈口中那个有些调皮,还喜欢捉弄人的男孩子。
星渚自然也知道自己的行为幼稚得要死,可每每见到有夜那张明明没有表情,却摆明拒人千里的呆滞神情后,他心里就像是燃起了一把火,且随着年岁增长而越燃越烈……
直到乖顺的洋娃娃真在各类药水的滋润下变成半枯萎的花,他才骤然意识到也许自己永远也剥不开对方那层用来自我保护的硬壳。
可她却突然改变了。
就像之前一切不过镜花水月,她脸上不再是面无表情的抗拒,人也开朗了许多。
而改变她的,却是一个不是他的某个人……
星渚有些失落,他于姓名栏一笔一画地写下有夜的名字,却被突兀的敲门声吓到直接将手头的东西全部一股脑儿地塞进帆布袋,再肢体僵硬地趴在桌上装起睡来。
巡房护士进门为有夜换了一瓶奇特的蓝色药水,记录了下所有数据后又默默离开,全程不仅没有一句交流,还动作飞快,生怕被谁留下似得。
什么嘛,原来是护士啊…
星渚叹了一口气,一边于内心唾弃自己的大惊小怪,一边重新将帆布袋内的学习用具重新摊开。
可他完全没注意到于护士出门时,悄无声息进入病房的沈棂星。
对方朝有夜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便慢步踱至他的身后,弯腰望了望满桌的试卷。
“名字,写错了哦。”
“哇啊啊!!”
星渚大叫着从沙发上跳起,那样子就像是被黄瓜吓到的猫咪,弄得病室里的有夜和棂星皆是奇怪地对视一眼。
“你做了什么亏心事吗?怎么吓成这样?”
棂星疑惑地摇了摇手中的保温袋。
“这是爱丽莎女士让我给你带的…必胜羹。”
“必…什,我说哥你为什么不制止她啊?!”
星渚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反手盖过试卷,满脸苦色地接过保温袋。
“必胜什么啊必胜,这天下哪有人会把炸猪排和银耳羹放一起煮的。”
“我说不过她。”
棂星无奈耸肩,他看似好像真的为此努力过,但事实上,他压根懒得去说,毕竟他们兄弟几个都是这么过来的。
爱丽莎是他们的母亲,之所以直呼其名,不过是应了对方强烈要求。
他的母亲对种花文化有着狂热到异常的执着,经常会做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举动。类似将霓虹文化中代表必胜的炸猪排塞进种花传统高考应援银耳羹里的离奇事件,也只有爱丽莎女士做的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