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明繁沉默了须臾,说:“杜老先生曾任太子太傅,是我的开蒙老师。”
宁湘瞪大眼,惊讶不已:“不是丞相吗?”
他说不是,“老先生辞官后,才是丞相授学。”
本来宁湘闷闷不乐、心情不佳,这会儿倒是消散了许多,抵触的情绪也莫名没了踪影。
照宣明繁所说,他和宁彦之师从一人,算得上同门师兄弟了。
真是没想到,他们之间有着这样微妙的缘分。
她想起很多年前,老先生看宁彦之所写策论,捻着胡子赞许:“我门下有个学生,小小年纪出类拔萃,颖悟绝伦,能与你一比。”
宁彦之那时笑说:“那算是我师兄了……真想见一见。”
杜言说:“他还小你两岁呢,等他日你金殿登科,封侯拜相,必能于庙堂相见。”
宁湘那时候年纪小,只知道杜老先生当过官,并不知他的官位。他口中的学生,约摸是世族宗亲之子。
现在想来,原来竟是指的宣明繁?
他和宁彦之不曾会过面,却因同一位恩师教导,隔着岁月、隔着山海,有着这样的渊源。
宁湘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宁彦之的死,一直是她心里放不下的结,乃至于这么多年过去,想起二哥出殡时,恩重如山的授业恩师满目遗憾,就心中有愧。
二哥若是还在,必然已是被朱佩紫,名动天下,早就与宣明繁在庙堂相见了吧。
宣明繁没忽略她眼底的哀伤,只是不知内情,当她是怀念亲人。
好在她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马车在客栈停下时,已经能自如的四处东张西望。
回程路上,宣明繁和随侍的护卫都是穿的常服,不曾暴露身份,远没有来她家里时那么招摇,宁湘深刻怀疑他是故意拿身份来威胁她。
客栈掌柜见一群人气度不凡,只当是显赫人家,客气地相迎。
常青早订好上房,就在二楼。
宁湘挺着大肚子上楼,婉拒了紫檀亦步亦趋的搀扶。
她还是不习惯有人伺候,只是怀孕又不是残废,贴身伺候让她觉得很尴尬。
她走在宣明繁前边,上楼找到房间要开门进去,冷不防有人跟了上来,吓了大跳。
她谨慎看着他:“你住隔壁。”
宣明繁淡淡瞥她一眼:“还没用晚膳。”
宁湘愣了下,她一路吃了不少点心甜羹,眼下并不觉得饿,险些忘了宣明繁他们都没吃饭。
她往旁边让了让:“那进来吧。”
房间很宽敞,陈设清雅,窗前还放着一张美人榻。
掌柜说晚膳要等些时间,宁湘坐马车久了,觉得腰酸,见宣明繁在案前闭眼诵经做晚课,便倚到美人榻上舒缓筋骨。
案上放了时令瓜果,宁湘拿了一个橘子,吃了一半想分给宣明繁,见他闭着眼睛一言不发,便停下动作盯着他的脸瞧。
今日见面,她还没认真看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