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不是以玉升楼二东家的身份去,是同我一起。”崔舟立提到三娘,眉角微微扬起,“哦对了,你注意语气,收敛些。别让她觉得是件麻烦事,也不别让她觉得是崔录事邀她,得她自愿与我崔舟立共同赴宴才行。”
崔舟立又絮絮叨叨了一堆:“要不,你给她带点礼去,眼下凉州流行什么好吃食?”
“酱肘子?卤肉干?三娘爱喝酒,要不带点酒去。”
“算了算了。”崔舟立摆了摆手,“不好,我怕三娘她本事不情愿的,收了礼便又不好拒绝。”
阿峰傻笑:“三娘子可真是好福气。”
第二十七章凑热闹
云良阁,凉州第一教坊。
内里庞若天宫。抬头望去,楼内檐牙高啄,错落有致,一景一兽栩栩如生,筑造之人竟在楼宇之中又筑新楼。从一楼算起,两侧看台罗列了整整三层,仿照着江南楼阁而造亭榭连绵相接,每个隔间形态相似,细节却各不相同。
一楼的歌伶舞姬所用的高台足有寻常人家的院落那么大。高台中央羊织绒的地衣
地衣:地毯
上画作牡丹。微风袭过,只见舞姬薄如蝉翼的流纱织金舞裙下,铜铃声声作响,像是狸奴在心口挠痒一般,又轻又撩,如玉般的肌肤若隐若现,她们眼眸似春水,踩着鼓点扭动腰肢,纤纤玉手微微翻动,便将看客的魂勾了去。
台后乐师,约摸有三十余人。手中执丝竹、弦乐、鼓器各不相同,有些乐器甚至从未在中原出现过。
“那个穿红衣的那便是今日的花魁娘子?”看位上有人问。
“就是那个,好像叫苏玉怀。”
笛声渐急,顺着二人指的方向看去,高台中央,一名女子面覆红缎,耳垂下悬了几只铃铛。身姿婀娜赤足而立,步伐与音律相辅相成,或大开大合,或素手流转,衣袂翩起,一束光打在她身上,好似壁画之中身斗篷朝霞的神女浮现在眼前。
“诶,你怎么就知道喝酒。”许一旬拿了一颗花生塞进嘴里,按下夏惊秋手上的酒盏,“别喝了,你快看那个花魁娘子。”他指着台上的苏玉怀道。t?
“没见过世面,庸脂俗粉有什么好看的。”夏惊秋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说得好像你见过天仙一样。”
“废话,我自然是见过。”
“我知道,就是那个什么妙仪……不对,望京仙子。上次我喝得迷迷糊糊的,耳朵里撇了一句。那望京仙子真有那么神?”
夏惊秋攥着手里的杯盏:“她眼中……好似有漫天星河。”夏惊秋放下杯盏,嘲讽道,“你不是来找李江泽的嘛,怎么瞧得这么起劲。”
“李江泽要找,赏花会也要看嘛。”许一旬抓了一把花生塞进夏惊秋手里,“比剑也不急着这一时半会儿的,快吃快吃,这花生可好吃了。”
夏惊秋看着手里的花生道:“还馋嘴起来了,许一旬,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死板。”许一旬朝着夏惊秋扮了个鬼脸,“怪不得阿简不喜欢你。”
两个半大的孩子凑在一起总是爱胡闹,说着说着便拿着花生互掷起来。恍惚间,夏惊秋透过舞姬的衣裙看见,高台另一侧崔舟立正与一位蒙面的胡人女子坐在一起,二人有说有笑,时不时还凑在一处说话。
那胡人女子,好生熟悉,不知在哪里见过。
“啊!”一颗花生正中眉心。夏惊秋再抬头看去,崔舟立与胡人女子不知去了何处。
“诶唷,夏长史这是怎么了?”一只手从夏惊秋的背上淌了过来,覆上他的额头,指腹盈盈又细软。
夏惊秋猛地一哆嗦,缩回了脖子方才看清,来人眉眼如丹凤,她勾起一缕落在耳边的鬓发,眼波轻扫,笑起来像狐狸一般狡黠。
“无事。劳烦师行首挂怀了。”夏惊秋有些不自在。
行首师绣娣,传闻她年过四十,肌肤却通透细嫩如十几岁的少女,身上又隐隐泛着风情万种的媚态,拿捏夏惊秋这样的小郎君,如囊中取物。
“那怎么能行,夏长史生得一副好皮囊,又是咱们凉州的父母官,平日里进进出出伤了脸怎么能行。”师绣娣的声音像一条蛇,钻进里衣,贴着胸膛慢慢爬行,“让奴家再仔细瞧瞧。”
旁边的许一旬,一副憨态傻笑,捧着花生正在瞧好戏。夏惊秋一连朝他使了几个眼色,示意他替自己解围。
“我们家秋哥儿皮糙肉厚没事的。”金宝不知从哪里蹿了出来,瞅见师绣娣与夏惊秋中间有缝,便一屁股坐在了二人中间。
师绣娣不会看错的。打夏惊秋一进门她便观察过,云良阁里什么样的年轻女子没有,夏惊秋从未正眼瞧过任何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