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平公主,盛诗晚?”许一旬忽然想起了这个名字。
“你这毛小子。”夏惊秋随手抓起一本册子捶在许一旬脑袋上,“公主名讳,怎敢胡吣?”
“无妨,郎君瞧上去不是我大烈子民,不必守我大烈礼节。”盛诗晚微微颔首道。
“那就不妨碍几位叙旧了。娄某家中还有一只小狸奴要喂养。”娄简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拍了拍许一旬的肩膀道,“走了。”二人脚底像是抹了油,跑得飞快。
娄简在岑州城云安义学做了一名教书先生。每月三钱银子,上工日包吃包住,养活自己与二五绰绰有余。书院院教给她找了个住处,就在书院后头一处仓库改的小院。
院中栽了一刻银杏树,眼下正是好颜色。金黄的叶片被风卷起,像是繁星落进了人间。闲来无事的时候,娄简会买些便宜的绿蚁酒,隔水用小火t?满焙,等到酒瓶四周咕嘟咕嘟冒起细碎的小泡,这酒便算是煨好了。
“阿简,你瞧什么呢?”许一旬端着两盘子下酒菜走到食案前。
“话本子。”
“你还爱看话本子。真是瞧不出。”许一旬将手上的水渍擦在围裙上,“收拾一下,吃饭了。”
“等等,有件事我还没来得及问你。”娄简起身,绕着许一旬打量了一圈,“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们鹤拓人有一绝活,能和鸟说话。”许一旬指向天空,“一路上,鸟说的。”
“你这死孩子,什么时候学会胡扯了?”
“没胡扯。”许一旬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发出了一阵节奏分明的鸟叫声,随后院子上空盘旋来了几只灰色的鹧鸪,“他们说,二五可会捕野货了,这些日子,他们的同伴没少折在你这院子里。”
这些鸟说的没错,娄简将将相信:“早知道查林思思案的时候,问问鸟就知道了,还那么大费周章做甚。”
“那可不行,也不是每只中原鸟说话,我都能听明白。”
“鸟语,还有口音?”娄简嘴角裂到了耳根。
“那是自然,天大地大,人所知道的事物不过万分之一。我们鹤拓人信奉天地,像这样的趣事还有许多,有机会我带你去鹤拓看雪山看草原,看白云成羽,看疾风压劲草,听烈怒吼撕破天地,听阿婆讲鹤拓的故事,如何?”
听着许一旬的话,娄简有些失神。脑海中出现了一副辽阔的景色,她敛起眼中的向往:“有机会……我一定去。”
二人正说得起劲,竹门被人叩响。
开门后,金宝站在前头,夏惊秋穿着便服站在其后,暗纹玄色的圆领袍在日头下泛着晃动的金色。
不远处是一辆马车。帘幔掀起一角,车内坐着两名头带白纱帷帽的女子。
“金宝,你先去车那边。”金宝得令跑到车驾旁,他上前小声道,“我住府衙,那里人多眼杂,安置两位娘子着实不方便。我不敢让她们住店,向阿吉打听才寻到这。”
“行。”娄简大致知道夏惊秋的来意,“老规矩,住宿十两,吃饭十两,日结,谢谢。”
夏惊秋无奈地叹了口气,从腰间拿出一个叮当作响的钱袋子,“金珠二十颗,借住十日,你数数。”
娄简掂了掂分量,满脸堆笑,是一副见着钱的谄媚模样:“不用不用,我自然是相信小郎君的。不过,你哪儿来的钱啊?”
“不偷不抢,干净钱。”
娄简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指着院内道:“正赶上饭点,我去多做两盘吃食。几位贵人先坐。”
娄简揣上银子,便进了厨房。
“哇!葱闷羊肉,大碗片子面,樱桃毕罗,炙鹧鸪!”金宝眼瞪得滚圆,馋虫爬到了嘴边,他看着夏惊秋的脸色,失落地退了两步。
“想吃就吃。若是不够我再做两个菜。”娄简递给金宝一双筷子。
“可我……”
“这是我家,来者都是客。”娄简拍了拍金宝的肩膀。
“坐吧,不在皇城,就莫要遵那么多规矩了。”盛诗晚摘下帷帽,笑意盈盈。
金宝端起片子面囫囵喝了两口,被烫得脸颊通红,胸口像是被火燎了一般。夏惊秋道:“慢点,没人跟你抢。”
“秋哥儿你是不知道,自打咱们出了京都,金宝可就没吃过这么地道的酸片子面了。”金宝又夹了一筷子羊肉吸溜了两口,“就是这个味道,我太想京都的味道了。”
夏念禾也尝了一口毕罗:“的确地道。”
盛诗晚从上至下打量了一遍娄简:“娄先生是京城人吗?”
娄简未抬眼,盯着食案上的菜肴道:“公主贵人多忘事,之前在下曾自报家门,娄某,同州江河县人士。”
“先生的官话说得真好,全然听不出口音。”盛诗晚恭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