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看,这里好像还不错。”我望着被水雾模糊的窗户,轻声说道。然后我回过头,看向黑发男生漂亮的丹凤眼——和总是戴着眼镜的五条悟不同,我很轻易就能捕捉到他的眼神:“你和五条之间发生什么了吗?”“咦?”“我的特技。”我放下杯子,“靠读空气就能明白很多东西。”男生好像被我逗笑,下意识否认道:“没有。”片刻后他又忽然斟酌着开口,“……倒也说不上是发生了什么。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我观察着他的脸色,意识到事情可能有些严重:“你们谈过了吗?”他摇头:“悟估计早就不在意了。”“啊——那个我懂。”我十分理解,好像又一下想起去年夏天,那个在灰影里垂着眼睛的五条悟。“他说已经过去了的事情,在他身上就真的过去了。真羡慕。”“……是啊。”男生苦笑。窗外的雨势不见小。一道转瞬即逝的白色闪光后,从遥远的城市上空传来了雷鸣。“花井。”杯里的水快要见底的时候,夏油杰有些郑重地开口,“其实,夜蛾老师让我来和你谈谈,关于你回学校的事情。”“哦……”我大概能猜到,随口问道,“老师怎么说?”“他说,你要是不介意,随时可以回去看看。”我没有回答,只是端着手中的塑料杯,“那夏油的意见呢?”“我吗?”男生若有所思,“我倒是觉得,你要是不想,就这么不回去也无妨。”“嗯……”“说起来,花井你还记得吗。一年级的时候,——你问我和悟是为了什么去咒术高专的。”夏油放下了手里的杯子,窗外不断变换的雨影在他脸上投下一片微凉的灰色,“现在,你还觉得那是很重要的事吗?”“……我也不知道,”短暂的沉默过后,我如实作答,“只不过,不管我以后再做什么,肯定还是会给自己找某种明确的理由。毕竟我就是这种人。”说到这里,我忽然愣了一下。长期的入院生活没有使我学会什么,但我似乎确实已经逐渐掌握了与自己和解的方法。“是吗。”夏油闭上眼睛,似乎是在微笑。男生婉拒了我再坐片刻的邀请,说自己还有别的任务。梅雨季一过,就是咒术师最忙碌的时期,我想我恐怕会很长一段时间没法再见到他。走之前夏油和我开玩笑:“其实我以前一直担心,我身边那些咒灵会不会吓到你。毕竟花井你很怕诅咒。”我忽然想到那个被抛进隧道的噩梦,然而已经回忆不起当初的恐惧感。于是我只是笑着摇头。“不过,看到你精神多了,我就放心了。”夏油笑了笑,拿起伞,“你要多保重。”“好。”望着男生略显疲惫的神色,一瞬间,我曾经想要和他说些什么。哪怕是自作多情,我总觉得自己或多或少是能理解夏油的,我想和他说一声“不用考虑得太深”,又或者是“尽力就好”,但过去的经验让我谨慎于对他人的生活开口相劝,我最终还是没有说任何话。我只是向他挥手,纷繁的、灰色的雨影从我们之间被照亮的地板上不断滑过。“外面好像雨很大,你路上小心。”望着男生寂静而严峻的背影,我忽然感到有些不可思议。飞速成长的五条悟似乎还就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而夏油杰却仿佛已经离我们越来越远了。夏油走后,我翻开日历,第一次开始认真思考出院的时机。咒术师最为忙碌的夏繁期,诅咒横行,人间挤满阴郁的恶意,然而我却在那个夏天终于好转。阳光似乎蒸发走了我身体最后一丝里涨满潮气的怨恨,我又变成了轻飘飘的白纸。起床、做检查、看电视。听着主持人与其他人的谈笑,忽然间我会想,去学一些新的东西似乎也不错。到了九月,我终于开始和医生商量出院的事情。然后我收到了硝子的电话。你知道吗,她说,夏油杀了人,逃走了。我稀里糊涂地挂掉电话,窗外传来一声长长的蝉鸣。我在自动贩卖机前遇到了五条悟。他没穿校服,套了件薄夹克,手揣在口袋里,远远地从身后叫住我:“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搞得我刚刚还先上去了一趟。”“……反正我明天就出院,没人管的。”“啊——对哦。恭喜。”男生十分随意地道了句祝贺,走到贩卖机前,“你要买什么?”“还没决定。”我抬头看他。五条悟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面前的饮料架,墨镜滑到了靠近鼻尖的位置。“……你哭了吗?”“我才没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