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仙官看着眼生,当是阎恪后来提拔的。他把案册接过去,显得十分郑重其事,“下官这就去办。”我勾着脖子死眯着眼睛,愣没能看到上头的字眼。咳,真是,刚才该附身在桌上那只青花瓶上的。仙官转身出门,在门口突然喊了声:“帝君,您来了。”果然便是阎琛,他无视仙官已经走了进来,冰冷的语气:“我叫人传了几次话,有事寻你商量,怎么不来?”阎恪声线也很冷淡,直接在桌前坐下了,“元风殿的当差是吃干饭的么?帝君来了也无人通传,我看都可以收拾东西滚了。”当差的仙官立刻连跑带爬,哆哆嗦嗦跑进来解释求饶,说帝君行速如风,没来得及禀传。这小仙官我记得的,他算是元风殿的老人了。从前一口夸一个阎恪,说他待下属们如何如何大度。如今怎么他那神情,眼前的似是只吃人的怪物?被阎琛挥退了,还感激涕零地磕头谢恩。阎琛并没有提高音量,也不是那种尖叫的男高声,沉沉的音色却听得人略心头肉跳:“你莫不是疯了?”阎恪坐在桌前,又翻出一个册子,垂着眼开始提笔挥毫起来。堂堂天帝跟前这样视若无睹,他大概的确是疯了。阎琛似乎并不是来计较他的态度的,“你要接人我不反对,为何要重建阴冥?你分明知道,这并无好处。”阎恪要重建阴冥?我微愣了一下。阎恪道:“对于天帝来说自然是并无好处,但于我而言意义重大。”他顿了顿,笔下不停,“虽说并无裨益,却也无损于天帝。我希望,天帝只管规划天下,不要来干涉此事。”阎琛立刻接道:“我也希望,你能清醒一点。”“清醒?我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清醒。”阎恪嘴角勾起一个没有意味的笑,“倒是天帝,走到今天这一步,是不是一直清醒?”阎琛的脸渐渐和乌云一样沉。我想,阎恪大概是活的不耐烦了,连他这如今只有凡人长的小命都不想要了。“如今论这些有用么?”阎琛掷地道,“凡人都说,‘亡羊补牢,为时已晚’,鬼族已经灭了。”话音一落,阎恪定在那里,眼里似要泅出墨来。阎琛淡淡地拂袖而去,我还没反应,耳朵里一阵此起彼伏的清脆声响。阎恪桌前的花瓶被砸了个稀碎。……幸好刚刚没有附身在花瓶上。有人急急跑了进来,我回想刚刚那小仙官一副见鬼的神情,只想着谁这么不怕死这时候往枪口上,却是一个小仙娥,眼里并无太多惧色,只有几分焦急,“君上,娘娘醒了。”阎恪闻言,面上剑拔弩张的神色竟挥之即去,有了几分柔情,“我知道了,等会就过去。”阎恪又吩咐了几句,小仙娥告了退,阎恪坐回桌前批改了些什么,合上折子,很快出去了。神仙·密码锁元风殿内恢复沉寂,只有几个小仙官侍立在外室。我转了转僵硬的脖子,从笔上抽出身来。娘娘?看阎恪那模样,仿佛温柔地能掐出水来。可宁婉风此时分明尚在人间,难不成……他又有了新欢?我微微眯起眼,想起他三番两次的纠缠,且不论是不是为了宁婉风。果真不是个好东西。算了,这不是我该操心的事。这书房的摆放同当年一点没变,我暗自嘲笑落后的同时,也甚感欣慰。这样一来,就省事儿多了。这儿的陈设我依稀记得的,阎恪的重要文件一般都在座椅后的暗格里。我循着记忆摸过去,果真摸到微微凹陷的一块。我摸着那块玉砖的轮廓,欲备把它抽出来,孰料它闪了一闪,显现出一个条框来。请输入密码。……我果真还是不能小瞧了这厮。在继他的生辰、宁婉风的生辰、天宫的创立日验证失败后,我有点气馁。刹那间灵台中微光一闪。我迟疑着,手心竟然有些汗意。我听见自己心脏一下一下像要跳出来,我伸出手指,按下了零一零一。密码错误。我的心落回胸腔。忽的却见那玉砖上的光柱越闪越快,越发地亮起来,像是倒计时一般。我很快反应过来,去他的,这厮竟然还装配了报警炸弹。我额头上的汗密密叠叠,不知他设了什么变态的密码,如何都不对。眼瞧着那光柱立刻就要盈满,我仔细在脑海里搜寻,在最后时刻赌了一把。光柱骤停,密码正确。暗格打开了。……三七二一。我果然不能用寻常思维看待他。他从前常教我说灯下黑,最危险的反而最安全,果然是身体力行践行了自己的格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