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后飞云叫了声。“怎么会呢……”语带失望。
皇廉兮皱凝眉心。“你在失望什么?那本书是我的,你在失望什么?”他语气不太好,听得出怒意。
后飞云了解了,那应该是他很喜欢的书,会在海中漂流,肯定也是她的帆船撞上酒馆造成的。“对不起……我会赔偿你——”
“亨利·卡蒂埃·布列松题签《决定性瞬间》1952年初版本。”皇廉兮报告般地说了一串,冷眼瞅着她。“你怎么赔?”
题签、1952年初版本……后飞云仰起脸庞,水亮的美眸盛满一种哀愁颜色。“买不到……是吗?”多么忧虑又苦恼啊。
皇廉兮视线定在她绝美的脸蛋上,许久,沉声狠道:“我真想杀了你——”
这女人……
这女人根本不懂何谓收藏……
这女人根本不知道他花多少时间、多少心血拥有那本摄影集……
这女人根本可恶透顶,居然还能有无辜到近乎纯真的表情!
她不像梁荧惑那般叛逆敏感,也不像扬天莲那般娴静温柔,但她很善良,有点傻气,偶尔调皮,是个充满责任感的人。
一个礼拜过后,皇廉兮几乎摸透后飞云的个性。
第一个晚上——她落海的那天晚上,当他差点掐上她那纤细白皙的脖子,只为一吐收藏品被毁的怨气时,是一阵饥饿的腹鸣解救了她。
她红着睑,对他说:“可不可以让我先吃点东西……”接着,又是一阵咕噜噜的声音传开。
皇廉兮泄气地发现自己无法对一个饥肠辘辘的女人动手,即使她毁了太多他的重要财产。死刑犯都有丰盛的最后一餐——这个想法教皇廉兮套上外衣,带着后飞云离开风车塔,驾驶帆船往北航行。
与她夜航的情形不同,后飞云发现皇廉兮是名好手。他控帆的技巧高超熟练,完全掌握风的特性,随时与大自然力量保持最佳的平衡状态,仿佛他自己就是风,主宰着这一片海天。
经过半小时的航行,他们抵达祭家海岛的中央港。那是一座比菜园湾大的港口,八十四米高的白色建筑体既是导航塔也是天际线,耸立在鹰嘴岬,夜间看起来像镶了明珠的国王权杖。皇廉兮的帆船顺畅地进港停泊。上了岸,有专人询问他是否要用车。他说不用,只是要到“岬边”,步行即可。
后飞云不明白他为何要夜航至此散步,心想,他应该气恨极了,欲看她慢慢饿死在海风狂吹的港口路边……
他们走路的速度不快,但不属慵懒,也没闲情。这座中央港的气氛比菜园湾拘谨多了,没有热闹的商店区,缺乏菜园湾那般趣味浪漫,散步的人不多;笔直的码头大道,车子一辆接一辆驶过,街头巷尾见不到任何卖吃的小摊贩,巴洛克式风格的港务厅,庞然气阔,没有随兴的多变外貌。行人的衣着整齐得不像话,似乎此处住的全是那种衣服没烫没浆就不出门的老学究、老贵族。中央港城不够活泼,太正直,彷佛是每天办严肃纪念会的英雄广场,感觉有点冷。
往港务厅后方走,登上雅致的露天长阶梯,可看见一幢金碧辉煌的法兰西式宫殿建筑,半虚幻地座落在海岬边,紧邻高入云端的导航塔,宛如国王权杖上坠下的一颗宝石。那就是皇廉兮口中的“岬边”——这座海岛最正式、豪华的餐馆,在月光中显得分外尊贵神秘。
树影掩映的石砌步道环绕着庭园,通达餐馆门厅下的阶梯。皇廉兮脚步未停地走去,后飞云跟在他后头,眼睛看着衣着光鲜的绅士淑女来来去去。
接近餐馆门厅时,皇廉兮稍停脚步,回首对后飞云说:“你可以尽量享用任何餐食,爱吃什么就多吃点。”他完完全全当她是死刑犯。
后飞云美颜透出感动神采,心里还为自己之前的猜疑升起罪恶——原来他不是气极要看她饿死。他真是个心胸宽大的男人,带她上这么好的餐馆。
“谢谢。”她真诚地向皇廉兮道谢。
皇廉兮目光深沉地瞅着她——真是个没心眼的女人!他拉起她的手,步上餐馆门厅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