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小土想跑,却被一群小恶霸拖着去了河边。那日有人看见那一幕,是村里一个傻子,他虽心智不全,却是个心善的,他远远瞧见陆茂等人将贾小土推下了河,见他浮出水面就拿石头砸他,后从石子,变成小孩子几乎搬不动的石块,嘻嘻哈哈往那瘦小的孩子身上砸,小孩子拼命躲,可河水还是渐渐被染红。其他孩子都怕了,不敢动手了,陆茂不怕,他把脚踩在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浮出水面的贾小土头上,用力往下踩,让他无法浮出水面。等傻子跑过去拿着木头棍子驱赶他们时,一群小孩子才一哄而散,跑了。那时河水已经染红,贾小土没再浮上来。他下水去捞,捞上来时已经断气了。傻子不知道什么是“死”,只以为贾小土睡着了,抱着他把他送回了家。用他也只有六岁心智的有限词汇说了经过,贾平妻子直接晕了过去。醒后只知道抱着贾小土的尸首哄他睁眼,像是已经傻了。贾平抢过尸首要去报官,可刚出了门就被陆家人拦住,差点被打死。沈绎青眼眶微红,冷声道:“目无王法!”他用力拍向桌子,怒道:“恶贯满盈!”方才那两夫妻还说陆茂是好孩子,好一个好孩子。他的手被这一拍震得发麻,冷声道:“我倒是期望那陆茂是给贾平杀了。”裴堰轻柔地拍了拍他的肩,低声叫他:“绎青。”沈绎青看向村长夫人,道:“既然已经死了三年,又为何去刨贾小土的坟?难不成杀了人还不够,还要让人死也死不安生?”村长夫人抹了把眼泪,道:“陆老七非说贾平把陆茂给他儿子陪葬了,非要掘了小土的坟。坟被抛开,小土已经烂没了,那棺材里只有小土一个人的尸首,哪有陆茂呢?他们真当世上的人都同他们一般无耻。”“当时村子里许多人都去了,陆老七见没有自己儿子,竟阴狠地将小土那副蜷缩在棺材里的尸骨拖了出来,将那孩子的骨头摔得七零八落,这还不解恨,又将那孩子的骨头都铲断了才带人离开。小土的娘亲这三年来头一回出门,我那日见着她都惊了许久,以前她长得十分好看,爱说爱笑,那日我看她,头发已经白了一半,身形枯槁,脸上瘦得眼睛突突着,根本不像活人。”村长夫人道:“她没哭也没闹,只盯着那散落一地的尸骨看,眼里一点活人气都没有。”沈绎青自小被宠着长大,得爹娘兄长和阿姐的庇佑,从没听过这样的事,如此骇人听闻的事。他红着眼眶转头看裴堰:“这些卷宗上都没写。”村长夫人冷笑道:“他陆老七敢说吗?若是说出来,陆茂当真活着回来了,那也得下大狱,更何况你以为那些当官的当真会认真查案子?他们能来一趟都烧高香了。”村长掩着唇咳嗽,用胳膊肘怼她,她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两人也是官府的人,一时吓得脸色都有些泛白。裴堰摇头,道:“我是官府的人,却不是武陵郡官府的人,我们从长安来。”村长夫人松了口气,道:“长安来的官大,可得好好治治这些昏官。”一地官员如何,没有比百姓更清楚了。沈绎青想起那身上值一片金的知府,道:“此话从何说起?”村长夫人也不顾村长阻拦,站起身,掐腰嘲讽道:“青天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出了村长家已经晌午,沈绎青心里有些发沉,他扯了扯裴堰的衣角,道:“裴堰,我们这一趟或许白跑了。”他们是为了失踪案而来,如今看来,这案子或许同失踪案无关。裴堰牵住了他的手,道:“去过贾平家才知道。”两人没直接去,而是回了村口,马还在悠闲甩着尾巴吃草,上头挂着个包袱,里头有两人一日的干粮。自从上次从那客栈出来之后,两人吃饭都十分谨慎。在河边寻了处干净地方,两人打开包袱,取出干粮吃晌饭。沈绎青今日胃口不好,望着缓缓流动的澄澈湖水发呆,口中的干粮半天也才咬了两三口。裴堰探过身来,在他的饼子上咬了一口,细细尝了尝。沈绎青瞥他一眼,无精打采道:“自己有还抢我的。”裴堰抬手揉他的法发顶,力道有些大,将他揉得东倒西歪。沈绎青气脑地抓住了他的手,放在嘴边,一口咬了上去。他力道不重,裴堰有些痒,借势低头在他额上亲了一下。沈绎青甩开了他的手,咬唇瞪他。裴堰道:“知道你心里难受,可这饼子又没招惹你,它还盼着你吃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