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二是刑讯高手,可也花费了些力气才撬开了几人的嘴。沈绎青眨巴着眼睛瞧他,枕在他的手臂上,乖巧地等着他继续说。裴堰被那双澄澈的眸子看得心里发悸,轻轻揉他的后颈,道:“他们偷幼儿是为了送去武陵郡。”沈绎青踢了踢他的腿,催促道:“说啊,送去武陵郡做什么?”裴堰:“送去武陵郡的摘星楼,烹成婴宴,专供那些达官贵人食用。”沈绎青:“……”沈绎青想起今日那大锅里煮的人,又想到那么小的孩子却显些丧生人口,不禁打了个寒颤。他抓着裴堰的衣襟,追问道:“为何要食人,难不成他们疯了?”裴堰摇头:“他们不知是从哪里听说的,食小儿可延年益寿,越小的婴儿卖价越高,没离开母体的最好,若是有怀胎的妇人过路,就将幼儿生生从肚子里刨出,像今日救下那般大的,已过三个月了,本来已经超了年纪,可摘星楼催得急,他们也只能将就。”沈绎青忽然想起在那满是血腥的屋子里听那两人交谈提到的“活肉”,眼眶有些发红,咬牙道:“真是畜牲!知道是谁吗?”裴堰:“不知,他们只给供幼童,接触不到客人,不止他们,其他为摘星楼供幼儿的一概不知。”沈绎青咬着唇,不吭声了。裴堰的指腹擦过他的眼角,道:“他们平日里主要为摘星楼物色幼儿,遇上富人会杀人取财,那锅里煮的几人运气不好,那黑店知道我们的身份,夜里没敢动手,本以为他们第二日清晨会走,不料那些人贪睡起晚了,给了他们下手时机。至于方氏,她是侥幸逃过一劫,那日她匆匆往兆县赶路,欲报官,可途中因路滑滚落了山崖,那些人找了半日没找到她,就作罢了。”沈绎青抓住裴堰的手:“明日一早就赶路,去找出那些人,带到长安,叫皇上判他们凌迟。”裴堰应了声,道:“好。”他挥手熄了灯,又听沈绎青说道:“我听说过摘星楼。”他翻了个身,望着漆黑的夜色,道:“那是武陵最好的酒楼,幼时听母亲提起她与外祖外出做生意时曾去过,里头的酒菜是一绝,我还十分向往,还打算这回去尝一回呢。”裴堰温声道:“睡吧。”沈绎青闷闷“嗯”了声,闭上眼睛,躺了会儿,忽然想起什么:“那几个犯人怎么办?带着一起走?”裴堰:“不带。”沈绎青微微撑起身,不赞同道:“他们是人证,不带会被灭口。”裴堰轻笑了声,道:“我叫胡县令将他们藏起来。”沈绎青犹豫道:“那胡县令……”裴堰:“他虽糊涂,可也算个底细干净的,我都交代清楚了,他自有法子,可放心。”因为智商不高,所以即便是到处送礼也没人乐意提携,从而底细一清二白的胡县令终于睡了个好觉,第二日精神抖擞,将裴堰一行人送到县城门口,假惺惺道:“本来还想留几位大人几日,若是再过兆县,定要让下官尽尽地主之谊。”他满脸红光,这一副送瘟神的欢喜模样都遮掩不住了。从兆县去武陵郡骑马要行两日,这两日贾二等人都十分沉默,连话都少说,吃饭也只吃些干粮饼子,可见那包子给他们的创伤不轻。到了武陵郡里,一眼可见富丽堂皇的摘星楼。这是武陵郡的明珠,拥有武陵郡里最高的楼阁。同长安的明月楼差不多,里头也是吃喝玩乐一应俱全,绫罗绸缎、金银首饰、珍奇宝物,在这里都能找到,听曲儿、听戏,文人骚客饮酒作诗,不止达官贵人可光顾,还设门床马道。入夜后,摘星楼灯火辉煌,富丽堂皇的景象整个武陵郡都可看到。沈绎青摇了摇折扇,仰头看这摘星楼,挑眉道:“丝毫不输明月楼。”“明月楼”与“摘星楼”都不是指一座楼,而是由许多高矮交错的楼组成,是个统称,楼与楼之间飞桥栏槛,明暗相通,檐角交错,富丽堂皇,是考《东京梦华录》中所载的樊楼而建。此时两人都换了衣裳,一副在长安城时厮混时的打扮,偏偏风流佳公子,只站在街头就引了不少人看他们。入了摘星楼,宽阔的大堂里人来人往,最中央高高悬了许多牌子,从左到右依次写着楼里的招牌菜,伙计在人群中灵巧地穿梭,将客人点的菜品一一记下,井然有序,忙而不乱。沈绎青仰头四处看了看,对裴堰道:“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定是要避开人群的。”裴堰揽住了他的脖颈,展扇掩住半边脸,凑在他耳边,低声道:“绎青,我们今日是来消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