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的是枫白,这人向来不苟言笑,做事一板一眼,性格无趣得很,小时候沈绎青和篱曲没少捉弄他。他对沈绎青行了礼,平板着脸道:“沈公子尽管吩咐。”沈绎青:“我饿了。”枫白:“公子吩咐厨房准备了膳食,这就给沈公子端上来。”沈绎青坐在床边穿衣裳,道:“不用,等裴堰回来一起吃吧。”枫白:“公子同老爷说话,一时半刻回不来,叫你先吃。”候府里的膳食讲究,一道一道菜上来,也都是沈绎青爱吃的。可他胃口不好,吃得不多,吃过后在房里等裴堰,四处乱逛了会儿,瞧着桌上的摆件好看,装进了自己的口袋,翻翻找找间,他瞧见了桌下一个隐蔽处堆了几本书,看面上就不像是正经书。他来了精神,蹲下身拿起了一本。只是翻开几页,他就涨红着脸猛地将书扣下了。他撑着膝,想站起来,可又实在抵不住好奇,头离远了些,眼睛微睁开一条缝儿,用指尖拨了拨那本书,书随意翻到了一页,上边画着极为露骨的春宫图,可与寻常春宫图不同的是,上边在各种场景赤裸纠缠的,分明是两个男子!裴堰怎么回事?竟然在房里藏这种东西。长安王公贵族间也有许多好男风的,这事并不少见,可沈绎青并没见过,裴堰同他一起长大,他知道他并没有那方面的嗜好,约么也是好奇才看的。沈绎青盘腿坐在地上,慢慢翻过一页,脸上发着烧,轻抿着唇,又翻了一页。今日雨过天晴,天气十分好,丫鬟将门窗都打开了,日光晒了进来,屋子里亮堂堂的。裴堰走了进来,叫道:“绎青。”枫白正给他整理书桌,道:“沈公子刚走。”这都晌午了,约么沈绎青等得不耐烦了。枫白不乐意道:“走的时候顺走了公子不少好东西,桌上那个和田白玉砚屏,大公子托人费力替你寻得的那副仙人抱月图,还有公子那块冰花芙蓉玉的玉佩,都被他拿走了。”裴堰走到书桌前,笑着说:“他喜欢的东西,尽管拿去便是。”枫白拧起眉,道:“公子就是太……”他还没继续说下去,公子忽然打断了他的话。裴堰:“他翻桌下了?”枫白还从未听过公子这般慌乱的语气,忙答道:“应该是翻了,这屋子被他翻了个遍。”裴堰脸色变了,忽得转身大步向门口走。走到门口,又倏然停住。日光落在他月白的袍角,他垂眸看着,直至眼睛被光灼得发疼,他猛地闭上了眼睛,低声道:“罢了。”枫白摸不着头脑,只见公子转了身,道:“你出去吧,不必叫人伺候了。”公子把门窗关了,直至日落都没出房门,房里也没点灯。枫白实在担忧,上去敲门,叫道:“公子,该用晚膳了。”公子隔了会儿才答他,声音有些颓丧:“不吃了,不必再来叫我。”丫鬟提着个食盒走过来,枫白叹了口气,道:“拿走吧。”丫鬟有些为难:“这是沈公子叫人送过来的,篱曲小哥儿说这是江南新熟的荔枝,跑马送到长安的,需尽早吃。”枫白不耐:“那也……”紧闭一下午的门忽得开了,裴堰站在门前,眼睛直直望着那丫鬟,道:“是绎青送过来的?”丫鬟被他灼灼的目光看得不安,怯生生点了点头。裴堰扶着门的指节微微扣紧:“他还说什么了吗?”丫鬟想了想,道:“没说别的了,就叫公子尽快吃。”食盒里头是一大串新鲜饱满的大个儿荔枝,裴堰小心翼翼将荔枝取了出来,又在食盒里反复翻找,没有任何发现。他头疼地坐了下来。那些书的次序都变了,他定是看了。沈绎青到底是怎么想的?沈绎青正趴在床上吃荔枝,济北伯在他床前殷勤地剥荔枝皮。剥好一个就放在小盘里,左边那精致的银盘里此刻挤了一小堆圆滚滚白嫩嫩的荔枝肉,右边的小盘里是一小堆荔枝核。自济北伯进来,沈绎青就没给他好脸色看,句句嘲讽,济北伯笑脸相迎哄儿子,也不生气。一旁的丫鬟小厮装作正在忙碌,耳朵却竖得高高的,眼神儿不时往这儿飘,偷偷瞧热闹。济北伯笑呵呵道:“你也知道,我要是护着你,你阿娘保不准打得更狠。”沈绎青翻着话本子,眼神儿都没分他一个,语气凉凉:“你是怕她连你一起打。”济北伯:“……”济北伯殷勤地递上一个剥了壳儿的荔枝,道:“我昨夜不是帮你说情了吗?”里外仆从但凡听到这话的都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