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几句老生常谈的“忌生冷、忌寒凉”叮嘱后,仪贞依葫芦画瓢地捏了一回自?己的脉搏,旋即来握皇帝的手腕。
“现学?现用?”皇帝打趣了她一句,礼尚往来地将指尖贴在她的皮肤上,煞有介事地沉吟片刻,下了定论:“嗯,不像滑脉…”
仪贞恼羞成怒,错着牙扑过去要咬他,转瞬之间却被他反客为主:“蒙蒙,我想…”
乍暖还寒的春光明亮得惊心,被惊动的雀鸟扑着翅膀,从树梢忽地飞离,带给树梢更为绵长的惊动,摇晃着,时?卷时?舒,将一芒芒光折成细碎的斑斓。
天资聪颖这一点?真是?多少勤奋都追不上的,何况是?同吃同住同学?、切磋对象只有彼此的两个人。仪贞不乏嫉恨地想:先由着你放肆两三个月,横竖五月末就该斋戒了。
赵娘娘大祥之礼是?在六月初一。预备动身前皇帝让仪贞去问沐昭昭,是?否要同往。
沐昭昭正因她放弃扭着自?己翻花绳而?甚感欣慰,谁知?她新抛出的话头依旧教人为难。
“先太后的祭礼,按规矩来说并没有妃嫔随行的旧例。”沐昭昭说着婉然?一笑:“陛下与娘娘的用心,我都清楚,只不过既然?是?长辈的大事,不必赶在一时?,喧宾夺主。”
她心意已决,仪贞亦没有劝说的立场,想了想,点?头道:“你自?然?有你的考量。这样?也好?,陛下与我都走了,宫里总要有一个能做主的人。”
不给沐昭昭回绝的机会,仪贞噼里啪啦接着分说:“就这么一只手便数得过来的几个人,一日能有多少要过问决策的事儿——况且都有一套章程呢,六尚的女?官自?会遵依,咱们只管在她们拿不准主意来回话时?,点?头或者?摇头就是?了。”
连她都应付得过来,沐昭昭岂有应付不来的?仪贞实际是?想趁机给她寻些分散思绪的由头而?已,鸡零狗碎的琐事多些,顾影自?怜瞎琢磨的空儿才?能少些。
沐昭昭不知?看没看穿她的心思,一双清凌凌妙目脉脉瞧了她一会儿,答应下来。
第69章六十九
京城入了夏后向来多雨水,今年端阳节才痛下了一通,为此,仪贞不无?忧虑地将钦天监监正召来猗兰殿商议,要他担保祭礼期间绝不能落一颗水珠。
这可实在有点强人所难了。钦天监监正却?连眉头也不敢皱一下,满腔为难只有往肚子里咽:谁不知?道皇后娘娘一贯是随和善性不爱挑拣的作?派?这会破天荒地异想?天开,一准儿是因着陛下。
监正搜肠刮肚半晌,迟疑着道:“河图、洛书中有云,天一生水,地六成之。意为要天上下雨,地上必有六种要素相呼应,首要的便是含水云层。若在开拔前将京畿上方的厚云尽数引下成雨,那么祭礼之中,想来就难以再汇聚了。”
这话换作?皇帝亲自垂询,监正是决计不敢轻易出口的:祈雨一说,固然自古就有,但讲究个天时?地利人和,要行一套非常复杂的仪轨,少不了他们?这些观察天象、推算晴雨的人,合计得十拿九稳了,方敢请圣驾莅临引雨高台,虔心祷告,否则唱念做打一整日、甚或好几日,最后竟没求来半点甘霖一解久旱,不是平白打了真龙天子、奉天承运的脸吗?
这是其一。其二么,“天水”不可?妄取,逢着棘手的大旱时?,颗粒无?收、民生艰难,当然不可?听之任之,逆天而为也是不得已,可?如今又不缺雨水,哪能说让降雨就降雨,闹着玩儿不成?
监正全无?保留,把这一堆弯弯绕绕掰开了摆到仪贞面前,请她定夺,仪贞便意料之中地犹豫了。
两?年前天塌地陷一般的风雨晦暝她只是个旁观者?,尚且刻骨铭心,今时?今日又如何能让皇帝再有睹景伤情的可?能?而提前催雨,倘或殃及农稼,便成了本末倒置。
这件事是她一个人的主张,眼下不能拿到皇帝跟前去问他如何取舍。
“圣驾至。”
监正不明白,一句再寻常不过的通传怎么就让皇后这般慌张起?来:“快快快,你先退下…”
啊?监正情不自禁地跟着手忙脚乱起?来,外加一头雾水:娘娘,咱们?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吧?您这是心虚个什么道理??
就这么一会儿脚底抹油的工夫,皇帝已经走到跟前了,监正大人顺势两?腿一软行了个大礼,便火急火燎地遁…告退了。
“康四绿来做什么?”皇帝狐疑地暼了他的背影一眼,真正关切的倒并不是这个:“你怎么又跑这儿来了?”
仪贞哪里知?道他对自己偶尔回?自己正经宫殿简直心有戚戚?佯笑两?声,道:“武婕妤的猫生了一窝小崽儿,我想?聘一只来养,先请康监正来瞧瞧,猫窝安哪个方位最合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