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少发烧,烧出心肌炎更是头一回。
还是谈行简的拜年电话打过来,庄静檀摸索了半天手机接上了,说着说着话人没音了,这才进了医院。
她只是觉得很困,胸口很堵,浑身烧得难受,做了些什么检查都不记得了,血压是一路狂跌,比大a跌幅还难看,谈行简这才退出去不知道干嘛去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她被隐约的动静搅得意识回笼。
庄静檀这床位是最靠急诊门口的,谈行简的声音压低后,依然能听得清清楚楚。
“……不要太过分了。”
谈行简挡住来人去路,神色温和坚定,
“你现在这样对她的恢复会有好处吗?还是说,斯总只是想彰显权力和存在——”
斯珩的纯黑大衣上沾满寒气,还有尚未融化的雪粒。
他面上神色几无起伏,也没有耐心听谈行简说完,伸手把人直接推开,径直往里走。
斯珩人高腿长,走出几步就过了,意识到后脚步一顿,回身垂眸,看向
【四十八】
几个小时前,斯珩站在原地,对着漆黑的手机屏幕沉默很久。
回廊风穿过庭院时,夜是浓黑一片,不远处的主墅透出温暖微光,又仿佛离他很远。
她在沙发上的背影于眼前浮动。
那一瞬,他似乎被掷入了更遥远、又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斯懿决定离开家那一天,她打包好所有行李,不顾康明德在耳边喋喋不休的挽留,康明德甚至将斯珩推到跟前,小声哀求他,说你劝劝妈妈,现在是关键时期,我真的不能失去她——
斯珩被推搡到母亲身前。
他一言不发,和斯懿对望。
斯懿穿一件洗旧亚麻素色裙子,漂亮素净的脸上已没有泪痕,倚在金丝楠木沙发椅
只有即将卸去重担的轻松,只是在望进斯珩眼睛那秒,一丝恸意才隐隐浮出水面。
她自小身体不好,又赶上斯鹤年仕途的失意期,他反而能空出时间将精力花在这个女儿身上。斯懿天真却不娇纵,善良又肆意,带着绝不回头的豪气早早结婚。
在发现康明德的一众情人时,甚至有闲心开得起一句玩笑,说你是按着家里房间交女朋友的吗?刚好八个。
但在这样的境况下,即使分居,这场婚姻里也早已没有胜者。
她赌输了,一败涂地。
那时候,斯懿忍着眼眶的酸意,轻声问已经比她高的少年。
斯珩,你要留我吗?
斯懿一直叫他全名,也从来让斯珩直呼她与康明德的大名,从小带着他满世界跑,给两岁的斯珩读笛卡尔和卢梭,读到一半跑去继续干博士论文。
她一向幸运,她自己也知道。
只是一朝从轻飘飘的空中落入凡间,跌得太狠,震得内里损伤。
背叛的尖刃穿堂而过,刀尖血淋淋。
斯珩连思索的时间都不需要,对斯懿只有四个字。
一路顺风。
拜康明德所赐,对人性,他永远不惮以最深的恶意揣度。
尽管斯懿后来跟他说,爱还是值得追逐的。
但爱和底线孰轻孰重,斯珩分得清。
那天斯懿离开时,从门外吹进的秋风刺骨,与他待在书房里,看着书信等待庄静檀时从窗缝中潜入的寒风像是同一阵,吹得震动回响。
都一样,使人万分清醒。
君主论里讲,如果任何人相信给以新的恩惠就会使一个大人物忘却旧日的损害,他就是欺骗自己。
斯懿曾经对斯珩讲,这句话在她看来,只有一处微小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