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清秋在这个梅镇郊外的院子里过起了隐居生活,他关了手机,把所有的工作全交给了孙亮三人。他告诉他们,何时开机,他何时给他们打电话,如果他不打,任何人不得找他。
孙亮三人接了任务,带着人马各忙各的。
吴清秋每天的工作就是给水清浅擦拭身体,然后给他进食一些汤药,这些做完后,姚老先生便开始给水清浅施针。开始的前几天,水清浅虽然处于昏迷状态,但当那些银针遍布他全身时,他脸上痛苦的表情还是能显露出来。
吴清秋紧张的看着姚老先生,小心的问:“姚老先生,三哥已昏迷了,还能感受到痛苦吗?”
姚老先生点了点头:“他在极力的抗争着,他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他想用自己的意识支配这具身体,但失败了。他应该很清楚,他压抑这具身体已经太久了,所以,当他的情绪一旦不能自控,给这具身体带来的就是终于解放,可以由着它自己。如今的这具身体,特别想放松,或者说放弃。但你三哥下意识里又在命令它不能放弃,于是,两者就矛盾了。他意识清醒之时,能感觉到疼痛;意识模糊之后,就无任何感觉了。”
吴清秋点着头,双手攥着水清浅的一只手,小声的说着话,安慰着水清浅。
第一天的情况很不好,水清浅几次突然睁开双眼,在身上乱摸,他大概感觉到了身体上的难受。幸亏吴清秋一直守着,一见水清浅睁开茫然的双眼,吴清秋便一边大声喊姚先生,一边紧紧的攥着水清浅的双手。但总是一瞬间的事,水清浅又安静了,姚老先生说没事,肌体反应。
水清浅的这种肌体反应一直持续了五天,每天施针之后半个小时,他一准会醒一次,但只是茫然的一睁眼,然后又闭上。吴清秋每次都急得脸冒冷汗,不只是急,更有心疼。
白天吴清秋不眨眼的盯着水清浅,晚上他更是不敢离开半步,在那张不算宽的木榻上搂着水清浅,跟水清浅小声说话,直到说得自己泪流满面。吴清秋从他记事说起,说他的英妈妈,他爸爸,还有他的那九位叔叔,一直到他去到吴家,说他们两个那些快乐的过往。
第五天晚上,姚老先生站在院子里他们窗下,静静的听着吴清秋连哭带笑的低声跟水清浅说着过往,轻轻叹了一口气。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现在的年轻人,尤其是这些富贵人家的子弟,竟还有如此痴情又忠情之人,确实难能可贵。可是……唉!造化弄人,却是一段孽缘,注定不会有好的结局。就算我拼尽全力将水清浅救活,难道吴清秋会一辈子将他关在家里?他们的关系注定是见不得人。不管是表兄弟还是堂兄弟,虽然皆不是,但明面上的这种关系是会被人诟病的。
姚老先生哀叹一声,悄声离开。
第六天上午施针半个小时后,水清浅突然像触电了一样,急促的起身,前倾,闭着眼张口而吐。一直观察着他的吴清秋在一愣之后,大声喊着三哥,然后急急的扶住水清浅的双肩。
水清浅闭着眼,一阵狂吐,几口黑红的血自他口中喷出,木榻上,吴清秋身上,地上,到处都是。吐完之后,水清浅微微睁了一下眼,再次昏睡过去。
“姚老先生!”吴清秋吓得面如土灰,大声喊叫着。
姚老先生走了进来,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也绽开了:“好事!我还以为最少七天他才能将体内郁积的沉血吐出来呢,没想到只用了五天。吴清秋啊!你三哥也在努力着,他说什么都不愿放弃,而他的这个身子又太不争气。现在郁积沉血已出,但一定吐不干净,直到他彻底醒来,一点血也不吐了,才算是真正从鬼门关回来了。”
吴清秋激动的连声音都打颤了:“太好了!我,我就知道,三哥,不会扔下我不管的,他,他不会不要我的!”
吴清秋忍不住又哭了,他一边流泪,一边转身温柔的擦着水清浅嘴边的血迹。姚老先生摇了摇头,转身出去了。吴清秋把水清浅整理干净,又把自己身上的血迹擦净,床上的,地上的,他也整理干净后才换了一身新衣。
这些活,在他五岁之前是做过,但自打五岁那年跟着水清浅进到吴家后,这样的活便再没做过。可是,现在,为了他的三哥,他什么又都能做了。他日日夜夜守着水清浅,就像个不知疲倦的老妈子,一边干着活,一边絮絮叨叨的说。
只要有希望,哪怕这个希望很渺茫,也比没有希望强。
水清浅终于开始吐体内的郁血,希望不但有了,而且成倍的翻了,吴清秋怎能不激动?这一整天,他不但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劲,而且还有说不完的话,他跟水清浅叨叨唠唠的说,一会儿笑,一会儿又自嘲。
有几次姚老先生从他们房门前经过,想制止吴清秋,他怕这孩子把嗓子弄哑了,可终究还是没忍住,随他吧!他开心,就让他兴奋这一天吧!
第七天,水清浅又吐了;第八天,水清浅也吐了,但吐的量比前两天少了很多;第九天时,水清浅在痛苦的吐完之后,突然睁开了双眼。
吴清秋在一愣之后,激动的喊着:“三哥,你,你醒了?”
水清浅虚虚的的点了点头,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弱弱的喊了声——小秋。
“三哥,别说话!你没有力气,快躺下!”吴清秋几乎是抱着水清浅将他安回榻上的,他开心的像个孩子似的,笑着,流着泪。
水清浅双眼终于能聚光了,他看到了又瘦了一圈的小秋。但小秋永远都不会邋遢,就算再忙,就算再落魄,也会把自己收拾的干净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