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李淳娶她是为了郭家的支持,也不该如此冷落她才是,不然她回娘家说几句不中听的,便是东宫也不好意思这样拂郭家的颜面。不过,她自己也似乎对争宠一事不大上心,对李淳的冷落始终泰然处之,丝毫看不出寂寥和怨愤来。两位妾侍仍旧不放心,坚持不懈地试探着,早晚问安慢慢地开始懈怠,时不时便以身体不适来搪塞,念云竟也没什么反应,大度地表示身体不好就不必来了。大家于是慢慢忽略了她的美貌和非凡的家世,渐渐地觉得这位新夫人似乎是软弱好欺负的,就连丫鬟们干活也不像起初那么利落,那些跟红顶白的下人仿佛看出了风向,依然在蕙娘面前大献殷勤,新夫人反倒成为了一件可有可无的摆设。甚至有大胆的竟开始克扣郡夫人的衣食用度,以次充好,但试了几次,郡夫人也没有任何反应,于是他们胆子渐渐的大起来,不再把郡夫人放在眼里。丁香甚至悄悄地跟李淳提起要把宁儿接回来的话,但李淳却没有接话茬,她隐隐意识到有些不对,也就不敢再提。念云对这些暗流涌动仿佛毫无知觉,她依旧对于逛市集一事乐此不疲,一边看一边询问市集上各种商品的价格,甚至在丫鬟小厮们的指导下,还学会了同卖鸡蛋的大娘砍价。至于买回来的东西,除了给宁儿的小玩意儿,其余大都分赏给了下人们,哄得人人高兴。逛集市的间隙里念云便会跟丫鬟小厮们闲聊起东宫里的一些小八卦,譬如哪位管事的是哪位姨娘的亲戚,哪位厨子与丫鬟有私情这一类的事情,她听起来格外的起劲,总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谁讲的逸闻叫她听得满意了,夫人一高兴,便会吩咐自己挑几样喜欢的,买下来看赏。因此陪夫人逛市集很快就成了宜秋宫人人争抢的好差事,轻松愉快,还能得到价值不菲的赏赐。即使主子不受宠,那又如何,位分摆在那,月钱、赏赐又样样不少,到底还是没什么可抱怨的。因此东宫原来的那些丫鬟下人也就放下心来,时常把新听来的故事讲给念云听,念云听了也十分开心。只是每天晚上,即使是从市集上回来已经很晚,哄宁儿睡下之后,念云都会躲在内室挑灯读书写字到很晚。据说,她是在替早夭的妹妹抄经书超度。李畅起初对念云不太友好,可是又忍不住向丫鬟们打听那位新夫人的情形。渐渐的得知了念云不受李淳待见,却喜欢去逛市集的事,她却反而对念云起了极大的兴致。这一日听说念云回来了,便跑去找她。念云正从西市回来,从一个印度商人那儿买了一个象牙雕的舞姬面具,随手放在桌上。光洁的面孔,深邃的眼窝,高挺的鼻子,充满异域风情,十分美丽。李畅拿着面具左看右看,爱不释手。念云本对身外之物不甚在意,见李畅喜欢,便很大方地说:“郡主若是喜欢,就送你了。”李畅自然是欢喜,又有些不确定,皱眉道:“我不信你这么好心。你是不是想要我在哥哥面前替你说几句好话?”念云听她这么说反而笑了:“面具是我送给你的,和你哥哥无关。我见你比我更喜欢这个面具,所以才送你。对于这个面具来说,能找到更好的主人,不是也各得其所吗?”李畅这才笑了,开心地将面具戴在脸上,对念云道:“我就觉着你同她们不一样,可见确实还是不一样了。”念云好奇:“怎么个不一样法?”“她们个个的都希望我去帮她们说话讨好哥哥,却又没一个人真心待我。我哥哥又不是傻子,难道他不知道谁好谁不好,非得我去告诉他?”念云失笑。看来郭鏦说得不错,从古至今女人争宠,无非是那样几个手段,东宫的女人也不过如此。李畅戴着面具的脸望着她:“你笑什么?”念云道:“殿下身边妻妾成群,你哥哥也有步乃父后尘的苗头,郡主真正辛苦。”大约从来没有人这样说过,李畅一时像抓住了救星一样大吐苦水:“人人都说我是众星捧月,谁知道被捧着才真正辛苦!今儿这个来送我衣裳,明儿那个给我东西,不是为了拿我当幌子在父兄面前炫耀手艺,就是求我办事,我若不收,便是不知好歹不好相与,坏话说尽!”念云顺手折了一枝腊梅插到李畅头上,笑道:“你看看,天之骄女还有这许多抱怨,若换个身份,父兄都视你如无物,自然无人巴结,只怕那时候你才知道凄凉!”李畅表示不服,“我看那样就很好。不过,你难道不是和我一样么,还不是一样成日里被那些姨娘妾侍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