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来找我。”梁楚生说。他可能已经对没有履行承诺的我失望了吧。电话挂断,梁楚生有些疲惫地靠在玄关。外面的雨势丝毫没减,一副要下个天荒地老的架势。他拿起手机给王经理发了条微信,说:经理,家里有点急事儿,今天我能请个假吗?过了大约半个小时,梁楚生在外面拿着伞,在几乎没什么人的街道上寻找着什么。他拿着手机看了眼,上面显示一条微信,是王经理给他回的一句“好的”。他撑着伞,他在大雨滂沱的街头,费力地大喊,寻找无人问津的傻子。走,回家雨停了下,下了停。一个披着破烂塑料袋的高个子男人,提着一个巨大的灰绿色编制袋,在路边的垃圾桶那儿翻找东西。桥洞底下,一个黝黑干瘦的老头说:“你捡了多少?”“这些。”关明鹤打开半袋子塑料瓶给老头看看。老头想伸进去看看,关明鹤护宝贝似的合起来。“还不少呢。”老头说。“大叔,这些我能卖多少钱?”关明鹤说。老头想了一会,听见关明鹤肚子叫了,灵机一动说:“差不离够你下顿饭钱。”这会儿雨又大了,关明鹤蹲在桥洞下,蜷起了身子。下雨下的降了温,关明鹤身上几乎全湿透了,这会儿停下来冷得打哆嗦。肚子又叫了,好饿啊……他吞咽口水,摸着编制袋想,睡着了就不饿了,还能见到阿生了……他渐渐睡着了。睡梦中他又听见老头对他说过的:“像咱们这样的,没人愿意真的把你带回家养着。“你白吃白喝,人家也嫌烦,嫌脏。“不如出来,自立门户。饥一顿饱一顿没事儿,起码不看人白眼。“你要想回去,让人家把你当人看,你得有钱……你得拿钱才能回去……“……但话又说回来了,你要是真有钱了,也不一定想回去了。”老头说了这么多,关明鹤没怎么听明白。在他有限的认知力,他只记住了两句话。可是,他真的好想阿生啊……雨下了一天,梁楚生也在外面找了一天。他去了和关明鹤去过的每一个地方。出去的时间太长,他身上的衣服被雨打湿了,也不好找家店进去,就坐在路边的公交牌那儿,伞收了起来,手里攥着一个塑料盒。如果他找不到关明鹤,可能是命,他想,说明他们之间的缘分就到这里了。可话虽然这么说,找不到人也免不了失望。梁楚生从开始的焦灼到现在疲累不堪最后只剩下灰心。也许他不该把傻子送走,也许他打一开始就不该给傻子那块甜点。可你说要是再重来一次,梁楚生想,他还是会做一样的选择。他没办法预料结局,但他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年纪越大,越来越觉得,人得信命。雨刚停了一会儿,又大了。梁楚生撑伞站起来,准备明天再出来找找的时候,余光瞥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他心里咯噔一下,直觉告诉他,是关明鹤!他撑着伞往那边看过去,还没看清楚人脸就忍不住走过去。他看到关明鹤仍穿着三天前的衣服,衣服被雨淋得湿透,贴在身上。他个子高,这样一看显得更瘦了。
可能是太冷了,梁楚生看见关明鹤蹲下了,抱着膝盖。在一家店铺旁边,他不停张望从店里出来的人。梁楚生抬头一看,是家饭馆。这时饭馆老板出来赶人,他见了人就跑。那一刻,梁楚生像突然挨了一闷棍,鼻子莫名发酸。傻子。倒是听进去他的话了。梁楚生叫了他一声,朝他跑过去。关明鹤听见了猛地回头,但看见梁楚生以后没有像以前那样迎上去,而是逃跑了。“你跑什么?”梁楚生在后面追,眼看着傻子要跑没影了,他大喊道,“关明鹤!你站住!”可关明鹤听见后反而加速了,马上要转到一个小胡同里。梁楚生急了,索性伞也不要了就往前跑。关明鹤的背影消失在梁楚生的视线里,梁楚生焦急地喊着他的名字,一个没注意,磕倒在地上,手里的塑料盒摔出去,几个包子在雨地里滚了老远。梁楚生忍着手上和膝盖上的疼痛,着急地往关明鹤的方向看。一旁的包子,沾满了泥沙。梁楚生坐在地上,雨水淋着他。你跑什么呢?我不丢下你了还不行吗?他看了看满身是泥的自己,心说,可真是狼狈。“阿生!”梁楚生抬头,看见关明鹤迈着大步冲过来。下雨天路滑,傻子摔了一跤又爬起来。他心揪起来,站起来往傻子那儿跑,不顾彼此满身泥水,将人抱了个满怀。“你去哪儿了?啊?”梁楚生说,“不是让你在那儿好好待着吗?你怎么能跑出来?跑出来就算了怎么不知道回来?”关明鹤什么也不说,只是用力抱着梁楚生,像是生怕他再将自己丢下。梁楚生从关明鹤怀里出来,拉着人跑到避雨的地方。“看见我你跑什么?”梁楚生说。“……阿生说过来接我的,可是我怕阿生真的不要我了……”关明鹤低着头不敢看梁楚生,可手却紧紧地抓着梁楚生的衣服。两人站在屋檐下,发梢和衣服滴着水,一天的情绪全都涌上来。“那你也不能乱跑啊!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给别人添多少麻烦?”“阿生……”关明鹤小心翼翼地试探,从兜里掏出一把钱,讨好地说,“阿生,我会赚钱,我能给阿生买好吃的,阿生能不能不要赶我走?”梁楚生低头看着那一把五块、十块的钱,沾了水的、泥的钱,心脏像是被这大雨日夜泡着。他拉着傻子的手,抿着嘴往前走。“走,回家。”我想让阿生舒服浴室里,梁楚生给关明鹤脱掉他那一身脏得不能看的衣服,打开了淋浴。关明鹤冻得嘴唇发紫,梁楚生赶紧把他推到热水底下。“阿生呢?”关明鹤抓住要走的梁楚生说,“你陪我一起洗好不好?”“我……”不太想。但这句话没说出口就看见一个泫然欲泣的关明鹤。“唉……不是,你哭啥,”梁楚生说,“我又不走,我就在外面……我……行吧,一起洗吧。”梁楚生妥协了。浴室挺小的,两个男人在里面有点拥挤。梁楚生是有点不好意思的,可关明鹤拉着不让他走,湿乎乎的衣服贴在身上又特别难受,他犹豫了一会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