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睛看不到,却顺着那股奶香味,猛地从宋如手里拿走牛奶瓶,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宋如掏出手帕,帮他擦了擦沾在嘴边的牛奶。那手帕很软,上面还有淡淡的花香,傻小子不知道那是什么花。宋如:“车里还有面包,想吃吗?”傻小子就这么被宋如拐上马车。三月的天气,还有倒春寒,街道上有些阴冷,马车里却十分温暖,马车中央摆放着取暖炉,是用上好的魔晶制作而成。傻小子身上有许多伤疤,有的是新伤,有的是旧伤,混合着污泥、泔水,还有尿液,太多细菌和病菌滋生,在这样暖和的马车里,他身上的伤口哪哪都痒,一抓下去就有脓水流出来。宋如按住他的手:“别挠。”她用棉纱,蘸了药水,帮他清理伤口。少女的声音很轻灵,像是春日山林里的百灵鸟,“等我学会了治愈术,一下子就能帮你治好那些旧伤,不过那是高阶圣术,我还没有掌握。”她握着他手的力道很轻,指腹是那样柔软,傻小子以前分到过一块孤儿院里新烤出来的面包,一度以为那是世界上最松软的触感,可宋如的手比那块面包还要再软上许多。宋如和他以前遇到的人都不一样。孤儿院里也来过一些贵人,身上喷着浓郁的香水,说话趾高气扬,走路的时候戴的那些珠宝首饰总是响的让人脑壳疼。她们一碰到裴天落,总是远远地避开,嫌弃他散发出来的腐臭味,嫌弃他身上的伤疤,他听到她们说:“看他的伤口都流脓了,千万别有什么可怕的病菌传染给我们,快走吧!”从来没有人这么温柔地给他清理伤口,傻小子忽然有些自卑,把手缩到背后,“我的伤口流脓了,会弄脏你的马车。”想了许久,他才从贫瘠的大脑里,搜索出来一句从前听到的那些孤儿奉承贵人的话,“尊贵的女士。”穿着破破烂烂的小男孩,极力地想要把自己缩成一团,生怕弄脏马车。宋如在他身上,像是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她小时候家里过的很穷,每次去亲戚家拜年,那些家里的女主人就用嫌弃的目光看着她,“别坐我家的沙发,弄脏了你赔不起!”她只敢坐在一个小板凳上,侧着大半个身子,不敢坐实了,等爸妈送完拜年礼的这一段时间,能把她浑身上下都坐得发酸。挺让人心疼的。宋如揉了揉裴天落的小脑袋:“叫我姐姐就行。”裴天落其实已经十四岁了,但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身体没有正常发育,个子很矮,又瘦又弱,看起来还不到十岁。由于出生时被强行拔除灵根,损害了他的大脑,智商只停留在四五岁的模样。“姐姐?”他重复一遍这个词,在心里思考是什么意思,过了很久才想明白,这是一个和家人相关的词汇,“你要从孤儿院领养我吗?”他从前一直很羡慕那些被领养的孩子,可永远都轮不到自己,没人会想要领养一个傻子。宋如:“对,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了。”傻小子忽然抓住她的手,用的力气很大:“姐姐,我会很乖很乖的,你不要抛弃我,不要把我送回去。”宋如安抚他:“我不会把你送回去的,神殿不会有人欺负你,孤儿院那些欺负过你的人,都受到了惩罚,是他们做的不对。”傻小子乖乖地坐好,宋如继续帮他清理伤口。神祭日的赐福仪式结束,宋如的马车回到神殿。神殿的建筑风格和圣堂不同,圣堂恢弘大气,神殿则更加偏向于迤逦秀美。大门推开,神殿大堂的壁钟刚好走到整点,喷泉里的水如同起舞一般,成群的白鸽从神殿的尖顶飞出,道路两旁盛开着鲜花,侍女们恭敬地向宋如行礼:“神女殿下。”宋如一个人的起居室就占了一座小楼,楼外的一面墙被白蔷薇的藤蔓环绕。这就是傻小子方才闻到的,她手帕上的香味,傻小子忍不住深深地嗅了一口。宋如把傻小子带到房间,吩咐侍女给他洗澡,再换一套衣服。傻小子却不肯让任何人碰,最后还是宋如亲自动手。起初傻小子挣扎着不肯进浴桶,就跟宋如以前养的那只猫一样,特别逃避洗澡。宋如把他的手放进去,“你看,不烫呀。”小傻子将信将疑地把一只腿放了进去。宋如正要帮他脱衣服,就见到他眸子里闪过紫光。哦豁,大反派这么快就醒了啊。裴天落:“你出去吧,我自己洗。”声音里再也没了先前的拘谨,透着几分傲慢和养尊处优的矜贵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