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汗从赵成鸣额角滑落。既然已被识破,他干脆把注射器掏出来紧紧握在手里,针尖直冲着青年。
这个动作却没能起到威慑作用。对方在他谨慎坐下的同时满不在乎地顺势俯低上身,墨镜映出赵成鸣紧绷的脸。
“乖孩子,你早该照我说的做,”口罩的形状发生了变化,听语气青年无声地笑了一下,“作为奖励我会全部回答你的问题,不过要按我喜欢的顺序——嗯,就从‘你是怎么知道的’开始吧。”
他的解释倒不复杂,“我听说赵德才有个儿子,顺手查了一下,情况居然跟我对凶手的推测差不多对得上,于是我来诈你一下。你小子真是兜不住,叫我一下便扑了个准,要是你刚才沉得住气,那我不就只能因为缺乏证据装逼失败灰溜溜跑掉?菜。”
青年居高临下的目光让赵成鸣很不舒服,刚想别开脸,对方居然将踩着桌沿的脚转踏上椅背,迫使他移回视线。
“我说过,别人说话的时候好好听着,”青年的语气中多了几分威胁,“不跟你废话,因为你死定了,知道吗?我能想到,你觉得警方会想不到?赵成鸣,你死定了。”
赵成鸣闭了闭眼,眨掉流到睫毛上的冷汗。
“不过嘛——”
青年的语气突然又扬了上去,“你运气不错,我正是为此而来,来帮你逃离这个命运。”
“什么?”赵成鸣一时没反应过来。
对方无视了他的问句,顺着自己的话继续说道,“你运气是真不错,不管你是因为童年阴影还是单纯觉得好玩而多此一举将柳陆肢解再摆尸,你模仿了‘疯信徒’的手法,所以你活命的可能性从0跃升至了30——听说过昼光基金会吗?”
“好像……是帮警察破案的?”
“哈,傻瓜,新闻里的东西你也信,”青年讥笑,“昼光基金会的背景很深,那帮人表面上协助警察,实际是借机网罗有‘特殊才能’的人为己所用。我举个例子,北港的‘人皮裁缝’,就那个杀女人剥皮制衣的某小说狂热书迷,通告里写的是他在警方赶到前畏罪自杀,实际上他是被昼光基金会秘密保护起来拉回总部去了——你问昼光基金会为什么这么做?不关你事,你只需要知道‘疯信徒’是他们希望吸纳的人才,而你已经吸引了昼光基金会的视线,下一步只要证明你同样具有‘才能’,他们也会从警方手里保下你。”
从未接触过的信息让赵成鸣彻底愣住。
青年从帽衫口袋里抽出几张纸卷成筒状,像老师对待走神学生那样敲了一下他的头,接着把纸丢到他面前:
“先别急着高兴,不怕跟你讲,你解剖动物的手法用在人身上真是破绽百出,要不是因为柳陆的尸体发现时已经腐烂,那个叫郑彬的家伙能这么就被你唬住?喏,这些是我送你的,好歹是东大的学生,不敢说能速成掌握,照葫芦画瓢总行吧?好好看好好学,在我的帮助下,你活命的可能性足以升到90。”
赵成鸣展开那几张纸,上面是影印的“疯信徒”系列案件的资料,不仅包含专家对他作案手法的详解分析,甚至还放了几张现场照片,“招财旅店六尸案”的也在其中,黑白照片里是他被摆成环形的父亲。
拿着纸的手颤抖起来,赵成鸣开始小声呜咽。
青年耐心地听完了这场哭泣。
几分钟后赵成鸣用手背抹了抹眼,“你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一张名片被弹到他胸前。赵成鸣拾起来一看,名片正面印了只卡通狐貍,背面是他曾在本地新闻里听过的名字,“江河清”。
“哭一次就行了,不要再浪费时间,”嬉笑之意淡去,言语中不时流露的冷酷似乎才是青年的真实性格,“一条人命只能激起昼光基金会的疑心,想说动他们专门派出顾问来‘考察’,还得再杀几个人。记住,严格按照我给的‘参考书’,做得漂亮一些,别令我失望。”
见对方闻言低下了头,江河清冷笑一声:
“怎么,难道学校里只有柳陆一个人欺负过你?你想杀的人恐怕不止他一个,这正是个报仇的机会,别跟我说你下不去手,他们活,你就得死。”
赵成鸣也笑了一声。
他仰起脸,目光中满是杀意,几个鲜红的名字已经浮现在他眼前。
“我只是纳闷你为什么要帮我。”
“各取所需罢了,你需要昼光基金会助你逃得一命,我需要昼光基金会派顾问到东埠。”
“你为什么想让他们来东埠?”
“哪这么多为什么,你跟我在这儿上课提问呢?需要你知道的我自然会告诉你——算了,你就当我是个穷困潦倒的策划师,想方设法挖掘潜在的客户和生意吧。接下来只要你按我的计划乖乖照做,我保证给你个学生价,童叟无欺。”
说话间江河清又恢复成那副嬉笑模样,宛如在墨镜口罩之外又戴上了一层面具。他将脸凑得离赵成鸣更近,透过深色镜片依稀可见一双难辨瞳色但形状精致的眼睛。
……
……
这些事实郑彬自然是永远无从知晓,不过它们并未给自杀的赵成鸣陪葬,记忆的主人在临死前已将它们一一分享。
那么,赵成鸣临死前,是向谁交代了自己的经历呢?
——老屋外面没有多少人围观,那个向警戒带里张望的高大青年因此不免有些显眼。于是他压低帽檐,退得离人群稍远了点儿,继续默默关注警方的动向,褐色双眼映着如血夕阳。
作者有话说:
每次写到江河清的时候必定爆字数,这人嘴太碎了,如果不是因为他也是个重要角色,我早就把这人雪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