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站在讲台旁,眼睫低垂,沉默寡言,像墓园雨雾里,黑西服簪起的那枝白玫瑰。少年生得雌雄莫辨,那口维扬话亦是水袅袅的,很快就成了男生们故意捉弄的对象。
取外号娘娘腔。
当时班斐还没改名,叫梁笑斐。
男生都叫梁娘娘。
最严重的那次,班上流传起梁笑斐是天阉的谣言,男生们看热闹不嫌事大,趁着课堂午休,拉下厚窗帘,捉了个最丑的龅牙眼镜妹,逼她跟梁笑斐接吻。
闹得很大。
全年级跑来围观,凌扬也饶有兴致占了个前头位置,甚至还对上了对方的目光。
从这一刻起,他们结了梁子。
“呲啦!”
厚窗帘溅满了粘稠的血。
黑发少年半跪在地,用那一支拿到了年级第一的派克钢笔,扎进领头欺凌者的脖子,零星的血沫溅到愉悦又迷人的青涩脸庞。
鲜血,尖叫,恐惧,驱逐。
钢笔事件后,当事人随之转学。
中考。
他又见到梁笑斐,面带微笑,姿态得体,举手投足亦如神祇般耀眼。
身边是一群簇拥他的天之骄子。
在考场里,梁笑斐慢条斯理翻开考卷,仿佛注意到凌扬的观察,抬眸朝他微微一笑,那支旧钢笔掐在冷指里,银色笔尖泛着森寒的光,隐约粘着一缕血肉。
又过不久,凌扬从长辈的口中得知:
梁笑斐强迫高中室友!
秦邮公馆那女主人,受不了儿子出柜,歇斯底里放了一把火,救出来已经不成人形。
梁家新丧,视梁笑斐为灾星,火速送出国自生自灭,但人家非但没灭,随了母姓,咬过班家的橄榄枝,登了常青藤联校王座,年少威名至今不减。
凌扬忽然想起,当年那些霸凌者,现在基本都销声匿迹的。
巧合吗?
凌晨两点,聚会散场。
凌扬闷着心事,灌了满肚子的冷洋酒,他摇摇晃晃起身,岂料脚步一颤,当头栽进卡座。
“唔……呃!”
卡座无人,随意搭架一件黑灰色低压系马球大衣,暗的色,冷的香,掺着微潮的墨水。
那檀香很怪。
缠着庙里的香烛气,又像是烧了半段的金纸。
“凌扬?”
凌扬陡然清醒,挣扎着从大衣里爬起来,肺腑吸口冷气。
班斐从他臂间抽出马球大衣,细致折叠后,又搭进肘弯,似是无意闲聊,“周末有个球局,你来不来?我记得你初中校队么,球踢得很不错。”
他似笑非笑,“就是准头不太好,老往人脸踢。”
什么意思?秋后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