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蘅刚回到座位,谢澹便放下酒杯朝他走来,自然而然的坐在他身侧,道:“我过来就一直没见瞧见你,还道你今日不来。”谢蘅淡淡瞥他一眼,毫不客气道:“二皇子眼线众多,还能不知我来没来?”谢澹垂眸,不作声了。谢蘅状似随意的四下扫了眼,试图找出方才那人,可他素来不爱与朝臣打交道,对这些人并不了解,也对不上号,一眼看去大半都是陌生面孔。但身边这位却是对这些人了若指掌的。谢蘅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问谢澹:“二皇子来多久了?”谢澹早已习惯谢蘅的脾气,对他方才所言也并没有放在心上,如实道:“大半个时辰。”谢蘅哦了声,不经意抬眸间便见谢邵起身端着酒杯走向乔大爷,而乔大爷虽神态恭敬,却不似往日那般生疏,神态中多了几分温和,他不由挑眉:“方才发生了什么?”谢澹随着他的视线望去,沉声道:“父皇来过,当众为太子选定太傅。”选定何人不必谢澹明说谢蘅也知道了。他不由侧目看向谢澹:“乔家历任家主多为帝师,二皇子又落下乘了。”谢澹收回视线,眼底一片沉郁。“想掰回一城么?”谢蘅问。谢澹一愣,转头看向谢蘅。外人都道谢蘅已与他一条心,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谢蘅从未应承过他什么,也从不关心他与太子的争斗,这是节≈ap;完整章节』()”老管家便拉着宋长策往他院里走:“都这么晚了,走,回去歇着。”柳襄抱着两把剑跟在后头附和道:“对对对,快回去歇着。”宋长策自是听话的顺着老管家的力道往前走,挽着老管家胳膊道:“柳爷爷怎么这么晚还没有睡呀。”老管家将灯笼往他跟前挪了挪,嘱咐道:“小心些,慢点走。”“春望说你们还没回来,我就在这里等你们啊。”“姑娘看得见不?”老管家说完又回头去看柳襄,柳襄正悄悄踩着二人的影子,闻言忙快走两步上前,用一只手抱着两把剑,另一只手搀扶着老管家道:“我看得见的,柳爷爷慢些走,都这么晚了,柳爷爷不用等我们的,要早些休息才是。”老管家笑的很是慈和:“你们不回来我也睡不安稳,且这人老了觉也少,还不如出来等着呢,看到你们回来,我才放心。”
“那下次我们早点回来。”柳襄道:“再不让柳爷爷等了。”“今日琼林宴,晚了也没甚的。”老管家说罢又看向宋长策:“但还是莫要喝这么多,伤身体。”柳襄遂探头看向宋长策,道:“听到没有,柳爷爷说了以后不许这么喝了。”宋长策重重点头:“嗯,以后早点回来,也再不喝这么多了!”月光温柔,晚风清凉,三人有说有笑缓步走在长廊,无比的温馨。-琼林宴后,新科进士十人选入翰林,其中包括殿试三甲。褚公羡授予编修,其余皆是检讨。乔相年早半年入的翰林,如今亦是编修。乔褚二人成了同僚自都很是欢喜,共事一段时日后,对彼此愈发欣赏,另榜眼高嵛成,探花宁远微也与二人走的很近,尤其是宁远微。宁远微出身寒门,寒窗苦读十余载一朝高中,亦是旁人眼中的少年天才,他话不多,性子略显腼腆,乔相年对其也多有照顾。三人时常结伴而行。转眼半月过去,天气逐渐燥热起来。这日下值早,太阳还未完全落下,乔相年便让褚公羡上马车,送他回去。褚公羡还未应,宁远微便也下了阶梯,上前与二人打招呼。褚公羡租赁的屋舍位于城南,从翰林院出来步行过去需要半个多时辰,宁远微住在城北,过去也需半个多时辰,而乔相年与两人都不顺路。若送一人不送一人自有些不妥,而若都送,乔相年怕是要天黑才能回府。褚公羡遂道:“明日休沐,今日不必急着回去,正好顺路去看看晚市,便不劳烦容章了。”说罢,他便与乔相年宁远微作别。乔相年见此便没再多说什么,转而看向宁远微:“远微,若是()方便我送你一程?”宁远微忙道:“多谢乔大哥,今日城北当集,此时应还未散,我想过去看看。”宁远微出身微寒,一直都很节俭,虽高中探花少年成名,却并未因此骄傲自得,面对世家权利地位的诱惑,始终保持初心不曾动摇半分。城北集市上的东西很是实惠,他每逢集市都会去看看。乔相年经过这段时日与他的相处,对此自是知晓的,遂没再多言,抬手与他作别。宁远微目送马车远去后,便快步往集市走。他需要一些笔墨,若赶在集市将散时或许还能捡些便宜的。他略会一点拳脚功夫,赶路要快许多,两刻钟后他便赶到了集市,摊贩们边收摊,边低价卖一些剩下的东西。他急忙寻到熟悉的摊位前,见还剩下一点纸墨,忙温和询价。摊贩认得他,他每次都是赶在最后来,他若有剩下的就会低价卖给他,闻言便笑着比了个数,道:“还是这个价,公子可是都拿着?”“嗯。”宁远微从袖中数出几个铜板递过去。摊贩将纸墨包好并提醒道:“瞧着天要变了,公子可要快些回去。”话刚落,天空中便传来一道雷声。宁远微忙接过纸墨护在怀里,向摊贩道了谢后快步离开。集市到屋舍还得要两刻钟,宁远微半点不敢耽搁。他淋点雨倒无碍,纸墨淋坏了就可惜了。但这个月份的天说变就变,他才刚走出集市就开始落起雨,到了正街时,雨已疾。宁远微忙抬眼去寻可以躲雨的屋檐,但因担心怀中的纸被淋坏,略有些着急不慎被一个小石坑绊倒,怀里的纸墨跟着落了一地。他不顾自身的狼狈,急急去捡纸墨,墨倒还好,有瓶子装着,可纸见了雨水,很快就拿不起来了。他放轻动作试图拯救一些出来,细白的手指染上泥浆,格外狼狈。就在这时,一把伞撑到了他的头顶,他忙抬起头,便见前方不知何时停了一辆马车,马车里的姑娘正掀开车帘看着他。姑娘衣着华贵,明媚动人,尤其是那双眼睛,极其清澈明亮。宁远微不敢多看,忙收回视线,他大约此时才察觉到自身的狼狈,有些羞愧的护着墨站起身,他身旁的车夫忙伸手扶了他一把,待他站好后,将伞递到他的手中,语气平和道:“这是我家姑娘赠公子的。”说罢,车夫便跑回了马车上。宁远微再看过去时,车帘已经放下。他这才意识到他方才摔倒大约是挡了道,连忙让至一侧。待马车经过他身边时又突然停下,马车的侧帘被掀开,丫鬟递出一个盒子,道:“公子,这是我家姑娘赠公子的。”宁远微愣了愣,正要致谢并婉拒时,那丫鬟声音急切道:“公子快些,这里头是纸,淋湿了就不好了。”宁远微看了眼那暴露在雨中的盒子,忙上前伸手接过,然后后退了一步躬身道谢:“多谢姑娘。”()马车没有再停留,直到消失在雨中,宁远微才收回视线。?本作者榶酥提醒您最全的《夫君他天下节完整章节』()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盒子半晌,小心将其护在怀里,撑伞往屋舍而去。-褚公羡并没有去晚市,而是径直回了屋舍。他方才那般说只是不想让乔相年为难,且加上眼看要变天,他没带伞不敢多耽搁。然而还不待他走出正街,已经飘起了小雨。他皱了皱眉头加快步伐,还没走出几步却被一位老人家叫住:“公子。”他起先并没察觉到是在叫他,直到连着叫了几声他这才驻足回头去看,这才发现那位老人家一直跟着他。他用衣袖挡住头,问道:“老人家可是叫我?”老人家撑着伞,怀里还抱着两把,慈和的朝他道:“这雨怕是要越下越大,公子拿把伞吧。”褚公羡起初以为老人家是卖伞的,他屋舍有伞具,并不想多花这个钱,可看着颤颤巍巍的老人家,他一时心软,掏出钱袋道:“多少钱一把?”老人家伸手压下他的钱袋,笑着道:“不用钱,我带的多,便送你一把,待会儿我与小公子一把,姑娘撑一把,也是够的。”褚公羡闻言一愣,忙要推辞,老人家却已经将伞塞到他怀里了,还一边唠叨:“这个季节天气就如小儿说哭就哭,公子出门记得带伞呐。”褚公羡这才注意到老人家身上的衣裳是极好的料子,且那双手一看就不是过过苦日子的,还有腰间那枚玉佩,都够租他几月的屋舍了。他也是一时眼拙才会认出老人家是冒雨出来卖伞的。褚公羡回过神来,忙向老人家道谢。老人家却摆摆手道:“公子不必客气,你跟我们家姑娘公子一般大,都是好孩子。”老人家说罢便撑着伞转身离开。褚公羡看着他的背影,不知为何突然有些担忧,这么大的雨,老人家身边没人,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如此想着,他忙追上去几步,道:“老人家,您一个人出来的?”老人家回头看着他:“是啊。”褚公羡又问:“这么大的雨,您在外面太危险了,您住哪里,我送您回去。”老人家却摆摆手道:“不用啦,我是去接我们家姑娘的。”褚公羡听他这么说,大约已能猜出他应是哪家家仆,正要再问就听老人家自顾自念叨道:“姑娘和小公子今日出门我就嘱咐他们要带伞,可他们偏是不听,这不,遇着大雨走不动了,才知道差人让我送伞去,公子你快些回去吧,我去接姑娘和小公子了。”褚公羡见他这么说便没也不好再强行说送他回去的话,恭敬的抬手作揖道谢后才转身离开。然走出约几十步,他脚步猛地一顿!不对!从老人家衣着和那双手就可以看出主人家待他多有宽厚,又怎会差人让他在暴雨中送伞!()褚公羡没再多耽搁,急急折身回去寻人。但雨势太大,距离稍微远些都看不见,街上的行人更是寥寥无几,连打听都无法,他只能一直向前找去。“老人家,老人家?”大约过了小半刻,一把伞随风吹到了他的脚前,他一眼便认出这是方才老人家打的伞,他心中一沉,顿觉不好,捡起伞赶紧加快了步伐。“老人家,老人家!”没隔多远,他就隐约看见前方有身影倒在路上,并有血腥味传来,褚公羡连忙快步跑过去,还没到跟前,就已有血迹顺着雨水流到了他的脚边。他身子一僵,刚捡起的那把伞随之落到了地上。他已从衣着上分辨出,血泊中的人正是一刻钟前赠他伞的慈祥老人,他脑子空白了一瞬后,忙扑过去:“老人家!”褚公羡半跪在雨中费力的将老人家从雨中翻过来,只见老人家心口插着一把匕首。他呆滞了片刻后,颤抖着手指朝鼻息探去。已无半点气息。他不敢置信的看着怀里双眼紧闭的老人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是谁会对一个如此慈祥的老人家这般残忍!褚公羡抬眸眼神凌厉的扫向四周,这时,突有一阵马蹄声传来,很快就到了跟前。马背上的人隔着雨辨认了会儿,试探道:“褚兄?”褚公羡也认出了来人,皱眉道:“乔二哥。”乔祐年闻出了血腥味,边翻身下马边道:“我方才在查案子时接到人报案,说是看见一位公子杀了一个老人家,没想到褚兄也在这里,褚兄可看见什么”乔祐年话音突止住!他死死盯着褚公羡怀里的人,震在原地。褚公羡看出端倪,忙道:“褚兄认识老人家?”乔祐年缓缓蹲下,颤抖着手替老人家擦去脸上的雨水和下巴处的血迹,确认自己没看错后,失声道:“柳爷爷?!”褚公羡身子一僵。柳爷爷?乔祐年身边姓柳的只有一家,骠骑大将军府!他听闻过将军府有一位老管家,劳苦功高,深得将军府主子们敬爱,难道,这就是那位老管家。乔祐年看着老管家心口那把匕首半晌后,艰难的抬眸:“褚兄,这是怎么回事?”褚公羡后背突然一凉,他终于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什么,缓缓抬头迎上乔祐年的的视线,沉声道:“如果我说,我到时老人家就死了,你信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