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柳襄和宋长策都没能出府,老管家一日看三回,把他们盯的死死的,生怕他们遛出了府,到了节完整章节』()园中花开正好,柳襄挽着杨氏朝园中漫步,宋长策安静的跟在后头。“乔家祖籍就在玉京,乃京城书香名门世家,出过几任帝师,乔老先生是当朝帝师,因年事已高,已致仕几年。”杨氏徐徐道:“乔家有不纳妾的规矩,家里人口实则很简单。”“乔老先生是乔太爷独子,乔老先生老夫人膝下共两子一女,夫人是那一辈最小的姑娘;乔大爷现任翰林学士,乔大夫人出自名门崔氏,乔二爷现任国子监祭酒,乔二夫人出自江南名门秦氏。”其实柳清阳曾和柳襄说过外祖家,不过那时柳襄只听了个囫囵,印象并不深,眼下杨氏说的详细,她也听的格外认真。“大房共有两位公子,乃是双生子,大公子名唤乔相年,二公子唤作乔祐年;乔二爷秦氏膝下有两位姑娘,三姑娘乔月华,四姑娘乔月姝,乔四姑娘今年十六,乔三姑娘比姑娘大了月份。”柳襄了然点头。“大房两位公子刚及冠,大公子如今进了翰林,二公子”杨氏顿了顿才道:“进了刑部。”柳襄一愣:“刑部?”她听的很清楚,乔家乃名门书香世家,世代从文无一例外,乔二公子进刑部难免让人意外。“嗯。”杨氏继续道:“大夫人崔氏贵气逼人不苟言笑,二夫人秦氏来自江南温婉贤良,大公子随了大夫人,眼神如刀子般凌厉,二公子则是明澈爱笑,三姑娘精通琴棋书画,尤善书画,四姑娘活泼可爱,善音律,舞技超群,姑娘仔细记着,虽说就算有疏忽也不会真的怪罪,但再是血脉亲情也需得上心维系,如此才走的久远。”柳襄一一记下后,好奇道:“婶婶这些年一直在边关,怎知晓这些的?”杨氏笑着道:“回来的这几日府中常有客拜访,我同那些夫人闲聊得知的。”将军府没有女主人,来了女客便都暂时由杨氏陪同接待。“好了时间也不早了,将军那边应该也准备的差不多了。”杨氏道:“我已给姑娘备好礼物,都放在马车上了,姑娘可要瞧清莫要送岔了,乔家书香名门,姑娘不可像平日这般闹腾,记得去换上新衣裳,昨日我送过来的那件嫣红的就不错,瞧着喜庆又有精神。”“谢谢婶婶。”柳襄乖巧的点着头:“婶婶放心,我肯定会好好表现的。”杨氏宠溺的点了点她的鼻尖,道:“我们姑娘最乖巧了,乔家一定都会很喜欢姑娘。”宋长策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虽然他已经习惯了,但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控诉,他难道是捡来的吗?这时杨氏终于想起了他,转头道:“今日你便不许去了,免得闯了祸让将军为难。”宋长策:“”他难道是什么闯祸大王吗?()但他到底没反驳,只闷闷的喔了声。“还有,将军前两日已进宫述职,圣上念在将军镇守边关,退敌有功,明日要在露华台给将军接风洗尘,姑娘届时也要进宫。”杨氏话头一转,看向宋长策:“你也是,我已经悄悄托人请了一个曾在宫中当差的嬷嬷,从乔家回来后,你便与姑娘一起学习宫中礼仪。”宋长策与柳襄顿时面面相觑。宫中礼仪?宋长策心中叫苦连天,抗议道:“为什么?我们很粗陋粗俗粗鄙拿不出手吗?且为何还要悄悄请?”杨氏没好气的重重拍了下他的胳膊,道:“将军离京十八年回京,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将军府呢,这京城人眼高于顶,又极其讲究繁文缛节,若因不懂宫中礼仪规矩丢了人,可不让人看了笑话去,虽说是临时抱佛脚,但也好过没有。”“不悄悄难道请还大张旗鼓请?广而告之我们在现学规矩?让人看笑话?”一连串的反问让宋长策顿时哑口无言,与柳襄一起垂耷拉下脑袋。“好的婶婶,婶婶费心了。”半晌后,柳襄闷声道:“我们会好好学的。”虽然她光听着就觉得脑壳疼,但她知道杨氏是为了他们好,为了将军府着想,她不能不知好歹。杨氏这才满意的离开,离开前自又是千叮咛万嘱咐,还顺手将宋长策拎走了。柳襄望着宋长策求救的视线,耸了耸肩。又到自身难保,自求多福的时候了呢。目送杨氏和宋长策离开,柳襄便回屋换衣裳,杨氏回来才三日她的衣柜就已经塞得满满当当了。柳襄站在衣柜前看着一件比一件鲜艳的裙子,挑花了眼,最终还是听杨氏的换上了那件殷红长裙。长裙是柳襄一贯的样式,束腰窄袖,只是少了护腕,但柳襄也很喜欢,她又从妆匣里挑了串颜色相近的铃铛系在腰间,才满意的去寻柳清阳。柳清阳将礼物装好车后,正要让人去请柳襄,便见她从游廊中快步而来。一身嫣红衬的姑娘灵气十足,巧笑倩然间隐约与脑海的记忆重叠。柳清阳负在身后的手指微动。曾几何时,也有一个姑娘从那里朝他走来。“爹爹。”柳襄远远看见柳清阳,加快步伐小跑到他跟前,挽着他手臂道:“爹爹久等了,我们走吧。”柳清阳偏过头:“嗯。”柳襄这时快速看了眼柳清阳,看来不是她的错觉,爹爹自从回京后整个人都严肃了许多,脸上也没什么笑容了。若是以往她换了新衣裳,爹爹肯定会爽朗一笑,并自豪的说他的女儿最好看了。柳襄大约明白许是因为这里到处都有娘亲的影子,爹爹睹物思人。一路上,柳襄变着法儿的逗柳清阳开心,柳清阳知道女儿心思,便压下心头沉闷与她说笑,临到乔家时,神色才又凝重了起来。柳家的马车堪堪停下,乔大夫人崔氏就迎了上来。待柳清阳下了马车,她微微福身颔首:“柳大将军。”柳清阳还礼,唤了声:“大嫂。”崔氏因这声大嫂微微怔了怔。上一次听这声‘大嫂’是在十八年前。斗转星移,早已物是人非,崔氏看着这张熟悉而陌生的脸,颇有些感慨:“都十八年了,妹婿一切可好?”她嫁到乔家前就知道柳清阳和乔婉渝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她看着他求亲,看着她出嫁,看着他们的女儿出生,也看着他在她的棺椁前悲痛欲绝。她见证过他们的浓情蜜意,也见证了他们的生离死别。不止她,还有乔家所有人,还有他们的亲朋好友,这京城之中,到处都有过他们的足迹,也因此,柳清阳才待不下去,不知时隔十八年再回来,他可已经放下。“有劳大嫂挂念,一切都好。”柳清阳道。
柳襄待他们短暂寒暄完才掀开车帘。她规矩的从矮凳上走下来,立在柳清阳身后朝崔氏乖巧行礼:“见过大舅母。”崔氏从柳襄出现的那一刻视线就没从她脸上挪开。像,太像了!尤其是笑起来时那两个小小的酒窝,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直到柳襄行礼的声音传来她才缓过神,压下心中万千心绪,道:“这就是昭昭吧,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昭昭?柳襄微微一愣,不明所以的看向柳清阳。柳清阳神色如常的点头:“是。”柳襄动了动唇,心中隐约有所猜测。崔氏何等精明人,自然也看出了什么,但她并未多言,只她上前拉着柳襄,温和道:“我们进去吧,你外祖父很想你。”柳襄乖巧点头:“好。”乔家厅堂中,乔老先生带着乔家其他人已等候多时,听见外头的动静,乔老先生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亮光,晚辈们也都转头去看。所有人的目光都最先落到了那抹嫣红上。小辈们只觉得姑娘明艳不可方物,而乔大爷这一辈都有一瞬的怔愣。恍惚间,他们仿佛看见了小妹笑意盈盈朝他们走来。乔大爷最先回神,转头担忧的看向乔老先生,果然见老爷子眼眶已经湿润了。柳襄跟在柳清阳身后踏进大厅,便感受到许多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到底是上过战场被圣上亲封的将军,她虽紧张却并不露怯,在柳清阳行完礼后,她恭敬大方的朝老爷子行礼问安。乔老先生看着女儿的骨肉已长大成人,又欣慰又激动,慈爱的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起来。”柳襄起身后,在崔氏的引荐下落落大方的一一向在座长辈行礼,到了同辈,乔家小辈都起身回了礼。礼节过后,柳襄送上杨氏备好的礼物,也得到了一堆回礼。寒暄过后,崔氏便道:“父亲,相年祐年,月华月姝都是长大后第一次见昭昭,小辈们在这里也拘谨,后花园春色正好,不如让他们带着昭昭去逛逛。”乔老先生点头道:“嗯,去吧,相年,照顾好妹妹。”乔相年起身拱手恭敬应下:“是。”小辈们恭敬的告退。出了厅堂,乔相年领着几人徐徐往后花园走去。虽是嫡系表亲,但这到底是第一次见面,难免有些疏离,一时间竟没人先开口。四姑娘时不时偷偷看一眼柳襄,发现柳襄看过来后又赶紧挪开视线,二公子就要坦然许多,见柳襄发现他看她后,坦荡的朝她一笑。正如杨氏所说,乔二公子明澈爱笑。“我唤你昭昭,还是阿襄?”乔相年放慢脚步,打破了沉默。柳襄对上那双自带寒霜的眸子,微微愣了愣后,道:“都可以。”这对双生子几乎可以说是生的一模一样,但只要细细观察就很好分辨。一个严峻冷厉,一个笑起来眼睛像月牙儿。乔相年顿了顿,道:“去岁闻昭昭表妹履立战功,被圣上亲封为云麾将军,我们都甚为自豪。”“是呀。”乔祐年接过话道:“我当时听了又惊又喜,记忆中明明还是个奶娃娃,一眨眼竟然已成了立下战功的巾帼英雄了。”不待柳襄开口,四姑娘乔月姝便道:“昭昭表姐好厉害啊。”柳襄笑着道:“我听闻大表哥已入翰林,二表哥入了刑部,三表姐精通琴棋书画,四表妹极善音律,舞技超群,昭昭也很是敬佩,来时爹爹还说要昭昭好生向表兄表姐表妹学习呢。”这是她第一次自称昭昭,也是第一次知道她还有过这个名字,虽看似叫的顺口,但心中却还有些不适应。柳襄一番话便证明她对表兄妹们不是一无所知,乔家兄妹心中熨帖,关系无形中也就拉近了不少,柳襄轻轻松了口气,对杨氏很是感激。若非杨氏提前交代,她怕真是两眼一抹黑。话匣子一打开,场子顿时就热了起来。乔月华也开了口:“昭昭表妹此次回来可还要去边关?”柳襄点头道:“待爹爹处理完公务,就要回边关了。”乔月华怔了怔后,又道:“难得回来一趟,应要多待些时日?”“嗯,爹爹说,短则三月,长则半年。”柳襄道。乔月华若有所思的嗯了声。母亲还记挂着昭昭表妹的婚事,若这么短时间内便离开,怕是无法周全。乔月姝这时注意到了柳襄腰间的铃铛,好奇道:“昭昭表姐,这铃铛是从边关带回来的吗?好生别致啊。”柳襄见她喜欢,当即便取下来递过去:“这是边关的银铃铛,颜色是我自己浸染的,四表妹若是喜欢,便送给你了。”乔月姝虽然喜欢,但也没有第一时间去接,而是想了想后,取下自己腰间的玉佩递过去:“那我们交换吧。”柳襄看出她确实喜欢,只是规矩家教使然,不愿白接人东西,便接过玉佩道:“好啊,四表妹这个玉佩看着便贵重,我赚了呢。”乔月姝拿着铃铛爱不释手:“我从未见过如此别致的铃铛,这颜色也好生漂亮啊,明明是我赚了。”乔祐年听不下去了,道:“行行行,你们别争了,都赚了行了吧。”几人各自笑开,经过这茬关系又亲近了些,之后一路上乔月姝拉着柳襄说个不停,大多问的都是边关风土人情,奇闻趣事,柳襄一边耐心的答着,一边暗道,杨氏说的不错,这位表妹果真是个很活泼的性子。其他人都安静的听柳襄叙说边关故事,时而也会问一问自己感兴趣的,柳襄说的累了时便会问一问京中趣事。“比起边关,玉京没意思多了,大漠黄沙,骏马奔腾,自由而热烈。”乔月姝向往道:“不知道我将来有没有幸去看一看这等美景。”“那是因为四表妹身处其中方不觉,我可是对玉京向往已久。”柳襄道。“真的吗?”乔月姝道:“那等昭昭表姐有空,我陪昭昭表姐去好生逛一逛。”柳襄自是应好。这时,乔月姝似是想到了什么,又道:“昭昭表姐初来玉京或许还不知,玉京有几个人,昭昭表姐若是遇上了务必远离。”柳襄顿时来了兴致:“何人?”乔月姝皱着小脸道:“明王府昭昭表姐可曾听说过?”柳襄:“听说过。”难不成又是谢蘅?“要说这玉京最难缠的人,明王府世子谢蘅首当其冲!”柳襄:“”果然是他。乔月姝:“昭昭表姐不知,他少时曾来我们私塾上过学,曾将大伯父和父亲还有几位夫子气的罢课。”“还有这事?”柳襄。“嗯啊,他阴晴不定,脾性古怪,昭昭表姐若是见了,万不可招惹。”乔月姝认真道。乔月华皱了皱眉头:“姝儿,不可背后言他人是非。”乔月姝瘪了瘪嘴,嘟囔了句:“他除了一张脸,尽是非。”这话将柳襄逗乐了。乔月华也不由弯了唇,但还是板着脸道:“不可胡说。”乔月姝便不吭声了,柳襄朝她挤了挤眼,轻声道:“多谢四表妹,我若见到他,一定离他远远的。”乔祐年闻言便道:“昭昭表妹不必惧她,若他敢欺负昭昭表妹,我定给昭昭表妹撑腰。”乔月华乔月姝同时朝他看去。乔祐年哽着脖子道:“大伯父和父亲都曾是他老师,大伯父和父亲出面,他还敢忤逆不成。”柳襄憋着笑朝乔祐年拱手:“那昭昭就先行谢过二表哥了。”她看的出来,他这位二表哥对谢蘅也是有些发憷的。就是不知大表哥如此想着,柳襄便快速看了眼乔相年。她这一眼的意思太过于明显,乔相年默了默后,道:“即便他再难缠,只要不占理,闹到哪里都说不过去,昭昭表妹无需生惧。”乔祐年忍不住接道:“嘁,他不占理尚能发疯,要是能占半分理,天都要捅破。”柳襄听明白了。大表哥不怕谢蘅,但大表哥也认为谢蘅是真的难缠。所以,她绝对绝对不会再跟谢蘅有任何交集,不,他们从来没有过交集,他没有给她指错过路,那天雨中她也就当捡了只猫吧。嗯,对,就他面具上那只白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