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伤在腰背,趴着睡了一晚上,柳襄肩颈酸痛的厉害。她皱着眉慢慢爬起来,抬手揉了揉肩。“醒了。”柳襄动作一顿,循声望去,却见谢蘅将她的衣裳抱了过来,道:“更衣洗漱,用完早饭回客栈换药。”柳襄接过衣裳,道了声谢。她穿好衣裳,谢蘅已经拧了条帕子递过来,柳襄微微一愣,抬眸飞快看了他一眼。谢蘅淡声解释:“你受了伤。”柳襄默默接过帕子。“其实……”她这点伤还不至于拧不动帕子。谢蘅:“什么?”柳襄用帕子蒙住整张脸,半晌才挪开,眨眨眼道:“没事,多谢世子。”有福不享王八蛋。谢蘅顺手接过帕子,清洗了一遍自然而然的递给她,柳襄这次倒是接的干脆。洗漱完,门就被扣响。是来叫人吃早饭的。谢蘅应了声后,低声朝柳襄道:“行吗?”柳襄点头:“放心,这点伤没事。”今日早宴依旧是昨夜那些人。昨夜得了好处的见了二人都热情的打了招呼,待开宴后,柳襄便发现刘公子没有出现。但这回,姚芳茹与他们同桌。柳襄没去看她,谢蘅的所有目光也都在柳襄身上,姚芳茹今日倒是安分了许多,从头到尾都没乱看过。但正因如此,柳襄心里更多几l分防备。风雨来前都是平静宁和的。“昭昭昨夜没有吓到吧?”李氏挨着柳襄坐,温声询问她。她已从府中护卫口中知道昨夜柳襄与谢蘅睡在了一个屋。虽然觉得有些不合适,但人家毕竟是未婚夫妻,又是因醉酒在旁照看,旁人没什么资格置喙。柳襄眼里还带着几l分迷茫:“我昨夜醉的厉害,今早才听淮哥哥说昨夜府中进了刺客,怎么会有刺客啊?”李氏安抚道:“许是被贼人惦记上了,昭昭放心,没什么要紧的。”“哦。”柳襄顺口道:“抓到了吗?”李氏轻叹一声:“没有。”“不过幸好发现的及时,也没叫贼人得手。”柳襄不甚在意的又哦了声:“那就好。”这时,谢蘅起身给柳襄盛了碗粥,道:“头还痛么?”柳襄没什么精神的点头:“痛。”谢蘅便道:“吃完回客栈再睡一觉。”柳襄嗯了声。李氏忙道:“可是这里住不惯?”柳襄没做声,谢蘅沉默片刻后,委婉道:“昭昭日常一应用具都是从家中带来的,是寻常用惯了的,到了陌生的地方,有些认床。”李氏闻言看了眼柳襄,见她确实神情恹恹,便也没再强留。早宴过后,姚修成和李氏送二人上了马车,临别前,姚修成与谢蘅在一旁多说了几l句话,才放谢蘅离开。马车驶出一段距离,柳襄才低喃道:“看来玄烛果真是长了十条腿的兔子。”她昨日跟那些人交过手,即便因战场经验使然提前察觉到危险离开,若玄烛不出现将人引开,她也还是逃不掉。而玄烛却能轻易将这些人甩开脱身。她一直都知道玄烛武功深不可测,但这还是第一次如此直面感受。谢蘅:“师从陛下身边暗卫之首,后又拜殿前大将军为师,加上自身天赋,普天之下没几l人是他对手。”柳襄听出他语气中的几l分骄傲,遂托腮好整以暇的望向他:“世子上次说要收拾玄烛,收拾了吗?”谢蘅听出她语气中的揶揄,面不改色道:“怎么,你想看?”柳襄飞快摇头:“不,我想给他求情。”“他昨夜刚救了我,将功抵过。”谢蘅哼笑道:“救了你怎么就能将功抵过。”“因为我是在执行公务啊。”柳襄理直气壮道。谢蘅知道她是在跟他玩笑,没再接话,道:“伤怎么样?”柳襄摇头:“没事。”但很快她似是想起什么,又忙点头,皱着眉道:“有点疼。”谢蘅岂能看不穿她的心思,偏过头唇角轻轻弯了弯,再转过来时,面上已是一片平静:“玄烛那里应该有更好的伤药。”柳襄点头:“嗯啊,多谢世子。”“但是,掌柜夫人也不能全信,我自己又不好换药,世子身边有女暗卫吗?”谢蘅手指微缩,道:“没有。”玉京倒是有,但这次跟他出来的没有。柳襄有些为难的蹙起眉。“喔,好吧,那我自己试试。”她边说,边偷偷打量谢蘅的神色。姑娘的心思过于明显,谢蘅想不发现都难,他沉思半晌,道:“若你不介意,我……”“不介意!”柳襄迅速道。谢蘅:“……”“嗯。”回到客栈,柳襄换下被损坏的衣裳,刚要去找谢蘅,敲门声便响起。她似有所感,道了声进来。谢蘅顿了顿,才推门而入。柳襄看了眼他手中的药瓶,乖乖的背对他坐在榻上,道:“劳烦世子了。”谢蘅紧了紧手中药瓶,缓缓走过去。昨夜光暗看不真切,已叫人心乱如麻,今天白日一切清晰可见,对谢蘅来说,更是磨人。好在有了一次经验,这回要利索得多,而全程谢蘅的目光几l乎只落在伤口上,不敢偏移半分。“好了。”谢蘅轻轻给她拉上衣裳,便快速起身逃离般的远离柳襄几l步之外:“你先休息。”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柳襄回头望着他的背影,待门关上,她才回过头,心情愉悦的踩着小碎步往床上走去。下一刻,欢快将自己摔进被中的人发出一声痛呼,然后赶紧翻了个身趴着。果然啊,人还是不能得意忘形。_不知是不是因为药效的缘故,柳襄很快就沉沉睡去。门外的人便悄然离开,进了谢蘅的房间。“世子,云麾将军已经睡着了。”玄烛禀报道:“此药药效甚佳,但用药后会陷入至少六个时辰的沉睡,最多用三次,便能结痂。”谢蘅紧绷着唇,片刻后,问:“若调一个女暗卫过来,需要多久时间?”玄烛如实道:“传信回去到人赶过来,最少七日。”七日,柳襄的伤已经好了。谢蘅沉默不语。“世子,要调人过来吗?”玄烛问。谢蘅摇头:“不必了。”“昨夜是怎么回事?”玄烛遂道:“属下听见里头的动静,想着许是被发现了,便趁乱潜了进来,恰好见云麾将军被盯上,就将人引开了。”“属下将人引到了城北,没有暴露行踪。”玄烛说完,朝屏风后瞥了眼。他肯定世子没有受伤,但这股血腥味从何而来。谢蘅察觉到他的视线,似才想起来,吩咐道:“里头是昨夜给她擦伤的布条,你处理了。”玄烛垂眸应是。他拿起几l条沾了血的碎布,眉头微挑,这是世子的里衣。且隐隐有温热感。很显然,这是世子贴身带回来的。世子衣裳上常年熏着檀香,干涸的血迹放在身上,少有人能闻出来。若是以前,他肯定欢喜得不得了。但现在……玄烛默默的将碎布带出去处理了,没有多问过一句。_高嵛成是在天擦黑时回来的。彼时,柳襄刚刚醒转。她醒来时,很有些迷茫。她怎么一觉睡到了现在?没过多久,门被敲响,传来玄烛的声音:“姑娘,公子请姑娘用饭。”柳襄忙应了声。她简单洗漱完,便去了谢蘅的房间。见谢蘅和高嵛成已坐在桌前等候,她赶紧快走几l步过去。高嵛成刚要起身行礼,柳襄已抬手示意:“世子,高大人,久等了。”高嵛成忙道:“下官也是刚到,听云麾将军受了伤,没事吧?”“无事,小伤。”柳襄边说边扫了眼桌上的菜,然后脸上的笑意就僵住了。今日桌上都是清淡的菜色,她平日爱吃的辣菜全都不见了踪影。“你受了伤,这几l日吃清淡些。”谢蘅将她的失落收入眼底,淡声道:“这几l日,也不能饮酒。”柳襄心中已有猜测,闻言轻轻一叹:“我怎么就没长十条腿呢。”要是再跑快些就不会受伤了,也就不用忌口。谢蘅没好气瞥她一眼:“你吃不吃。”柳襄立刻拿起了筷子:“吃!”“多谢世子关心。”谢蘅这才收回视线,拿起碗筷。高嵛成看了眼谢蘅,又看了眼柳襄,默默的低下头。他回来的好像不大是时候。几l人安静地用完饭,短暂歇息片刻,便步入正题。“下官已经带人找了几l座山,都没有发现异样,如今只剩东北方向没有去。”高嵛成道:“明日晚些时候便去查探。”谢蘅:“嗯。”“云麾将军在姚家发现了兵器库,不是朝中所制,他们应该在私造兵器。”他之前便料到姚家的动静绝不会小,所以才让玄烛高嵛成在隐秘的山中寻找,他猜想他们有可能在养私兵亦或者其他动作。可他没料到,他们竟是在私造兵器!“私造兵器?”高嵛成震惊道:“他们制兵器做什么?”谢蘅看了眼脸色黑沉的柳襄,道:“卖给北廑。”
高嵛成脸色顿变,不敢置信又愤怒难抑,卖兵器给北廑,他们怎么敢的!“这个动静不小,不可能藏在城里。”谢蘅继续道:“高大人对这里熟悉,找兵器铸造地之事就交给高大人了。”高嵛成起身,郑重拱手:“是,下官便是掘地三尺也要将他们揪出来!”谢蘅这才又看向柳襄。“这两日你先养伤,在那些人没有动静前,不必赴李氏的约。”柳襄很快就反应过来:“世子是说,那天晚上得了银票的人?”谢蘅:“嗯。”“他们中大多是姚家亲戚和挚友,与姚家一丘之貉,想必也是爱财的。”高嵛成有些不解道:“世子是想从他们口中知道些什么?可他们关系既然这般近,应该不可能会说实话。”谢蘅淡笑了笑:“我并不指望能从他们嘴里问出什么,只要让姚家知道,想要玉家之财的不止他们,就够了。”柳襄顿时就听明白了。“世子的意思是,要他们窝里斗?”“他们乱了,我们就可以浑水摸鱼!”谢蘅抬眸看着她:“嗯。”“所以你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哪儿也不去,好好留在客栈,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受了伤。”柳襄点头:“行叭。”她这道伤确实是一个把柄,不能让姚家发现,所以,她闭门不出确实是最好的选择。“那世子呢?”谢蘅淡声道:“姚修成约我后日喝茶。”“世子要去吗?”柳襄皱眉道:“若是找到了铸造地,就可以直接治姚家的罪,世子不必再与他们虚与委蛇。”高嵛成刚要开口,谢蘅便道:“如此,姚家就能顶下全部的罪,他们背后的人怎么抓?”高嵛成又欲开口,柳襄先道:“倒也是,那世子要小心一些。”谢蘅:“嗯,玄烛会在暗处。”柳襄点头嗯了声,终于发现高嵛成的欲言又止,她转头道:“高大人想说什么?”高嵛成默了默,摇头:“下官没有要说的。”他要说的他们都说完了。他完全插不进去话。商议结束,各自回房。大约半个时辰后,谢蘅敲响了柳襄的门。该换药了。有了节完整章节』(),我方才演的不错吧?。”她靠近他时没有在他身上闻到脂粉味,便明白他就算听了曲儿,也定是离姑娘们极远的。一下午的郁气顿时就一扫而空了。谢蘅见她不似作伪,这才微微安心。“接下来怎么做?”柳襄道。谢蘅:“等。”“我今日与他谈的很愉快,他绝不甘心就这么失去结交玉家的机会,待他因此事三番两次登门时,姚家那边应该也收到消息了。”他们内斗,他们才能获取更多的时间。毕竟,他不是玉家长子,拿不出玉家的方印。“你伤怎么样了?”柳襄立刻道:“好了好了全都好了。”她眼巴巴望着他:“所以今天我可以吃点有味道的菜吗?”她吃了几l天清淡饮食,快憋疯了。谢蘅眼底划过一丝笑意,好半晌才淡淡嗯了声:“可以加一道。”“好耶。”柳襄欢呼了声,亦步亦趋的跟在谢蘅进了他的房间:“那我们现在可以吃晚饭吗?”姑娘家眼里光芒四溢,谢蘅说不出拒绝的话:“好。”玄烛领命去厨房加了道辣子鸡。他昨日看到柳襄神色恹恹,便多嘴问了句,知道她不想再吃清淡饮食后,还曾提议可以偷偷给她送。那时柳襄的回答是,不要。她怕谢蘅知道了生气。一个担忧,一个领情。一个嘴硬心软,一个活泼心宽,一个骄傲,一个热烈。这世上大概再没有人与他们更相配了,真可惜。如此又过了两日。正如谢蘅所料,钱公子每日登门致歉之事果真被姚修成知晓了。听说,姚修成次日就去了钱家一趟,出来时面如黑炭。柳襄听得很是稀奇。“世子到底允诺了钱家什么,钱家竟不怕得罪姚家?”“他想入股玉家的生意,我松了些口。”谢蘅漫不经心道:“钱家是姚家姻亲,握着姚家不知多少把柄,根本不担心姚家会对他们动手。”“原来如此。”柳襄笑着道:“接下来这段时间,姚修成应该没空来找你了。”谢蘅轻笑:“等他处理完这件事,也就该是时候来找我谈了。”如今看来,姚修成以前同他说的大生意,应该就与那些兵器有关。玄烛这时突然出现:“世子。”“平堰城来消息了。”谢蘅柳襄脸色微变:“说。”“平堰有飞鸽出来,被底下的人拦下了。”玄烛将纸条递过去:“这是抄下来的。”纸条上只有几l个字。‘京中来人,平堰失’谢蘅阴沉一笑,捏紧纸条:“果真()是他。”柳襄也看到了那几l个字,心情一时间也是万分复杂。虽然笔迹经过了掩饰,甚至不一定亲自所写,但平堰城知道他们身份的人屈指可数,能在这个时候送出这个消息的人,只有一个。宁远微。“底下的人按照世子之前的吩咐,换了消息,将信鸽放走了。”玄烛继续禀报道:“平堰官差的罪书已经呈上去了,秋后问斩。”“知道了。”谢蘅沉声道。“京中还有消息传来……”玄烛顿了顿,又道:“乔四姑娘这月收到了两封平堰送出去的信,且有过两封回信。”谢蘅脸色一变,目光凌厉的看向玄烛。玄烛低着头道:“那时还不确定宁远微……宁远微与乔大公子走得近,时常去乔家,一来二去便与乔四姑娘相谈甚欢,且乔家也有乐见其成的意思,所以,没有阻止。”谢蘅气的发笑:“他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竟算计到乔家去了!柳襄担忧道:“四表妹性子单纯,之前便对宁远微有好感,加上又是长兄的好友,她更不会设防。”谢蘅当即便让玄烛备了纸墨,快速提笔,写了两封信,待墨干后,交给玄烛:“分别送给乔相年和乔月华,不用信鸽,让腿脚快的走一趟。”他们能截掉宁远微的信鸽,那么也不能保证没人截掉他们的信鸽。“是。”“等等。”谢蘅叫住玄烛,沉凝片刻后,又写了一封:“交给谢澹。”谢蘅写信时,没避着柳襄。所以,她将信的内容全部都看见了。而信上只有短短几l个字。‘怂货,你的心上人要被拐跑了’待玄烛离开,柳襄神情古怪的看着谢蘅:“不是说乔家女不嫁皇室么,世子这么激二皇子有用吗?”谢蘅冷声道:“除了他,还有谁能动且有理由还不会打草惊蛇的动宁远微。”柳襄好似明白了。但又好像没明白。“我记得宁远微是兰川阜水人。”谢蘅突然又道:“看来,此间事了,得去趟阜水了。”他得知道当朝探花为何会与奸细有关。柳襄皱眉:“这里事了我们的行踪就瞒不住了,若再去阜水,更危险。”谢蘅不以为意。他遇到的危险少过么?“要不届时世子先回京,我去阜水走一趟。”柳襄道。谢蘅想也没想的拒绝:“不必,阜水之后也就该回京了。”柳襄见他意已决,便没再坚持。他身边有玄烛几l人,应当怎么也不会出事的。当夜,乌焰来报,姚家连夜送了二十余车东西出城,从北城门出的。谢蘅吩咐让人暗中跟着,不能打草惊蛇。“看来,是兵器库那批东西了。”柳襄沉声道。谢蘅淡淡嗯了声,眼底划过一丝沉思。如此又过两日。姚家的请帖再次送来了。钱家没再上门,姚修成也等不及了。“走吧,是时候去听听看,姚家的大生意是什么。”谢蘅捏着金镶玉的折扇,慢悠悠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