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蘅瞥了眼她灿烂的笑容,又转过头望向河面。河风徐徐,波光粼粼,柳树成荫,是极好的美景,可那张笑颜却怎么也挥之不去,尤其是那双眼,明亮而坚定,极具感染力。与他见过的所以女子都不一样。“对了世子,我听说陈姑娘出来事,世子知道吗?”突然,柳襄问道。谢蘅回过神来,微微点了点头。河风拂来,有几缕发丝贴着脸颊飘过,有些痒意,谢蘅下意识抬手,却蓦地发现他的掌心还握着一只手。谢蘅身子一僵,缓缓转头垂目。他的手紧紧攥住她,很显然,不是她主动的。大抵是他方才药效最浓时无意识的行为。柳襄随着他的视线看来,生怕他误会什么,连忙解释道:“不是我”她话还没说完,谢蘅就飞快松开了她,打断:“我知道。”柳襄喔了声,下意识抬眸看了眼他,却见他耳尖又泛起一阵红。她很清楚他的药效已经过了,所以,这是,害羞?虽然她下意识觉得这个词和谢蘅一点也不匹配,但是柳襄仔细回忆了一遍,确定她所听到的关于谢蘅的传闻中,没有任何是与美色相关的,且,她从未听过他有任何妾室,若是如此的话,害羞倒是也说得通。柳襄抿紧唇偏过头。一双明亮的眼中笑意都快要溢出来了。所幸谢蘅没有看到,否则必又要引发一场‘大战’。过了好一会儿,柳襄率先开口:“我听说是半路马车翻了,世子知道是怎么回事吗?”她得到消息就问过柳春望,那条路虽然是不好走,但也不至于好端端的翻了马车,且还将陈姑娘摔死了。她总觉得这不像是意外。谢蘅正想着怎么解释他攥着她的手不放才合理,猝不及防听柳襄这话,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淡淡道:“不知。”她的心倒是大,竟丝毫不在意?若是寻常贵女怕是早就吓的六神无主了。柳襄喔了声,没再继续问下去。其实她心里有怀疑的人。陈家那日得罪的人有她,乔家,谢蘅和阮家。乔家和谢蘅都不会做这样的事,那么就只剩阮家。陈姑娘供出阮青姝,便是彻底得罪了阮家,阮家自然不可能轻易放过她。“昨日,陈家家主因贪污受贿被革职,陈家长子强抢民女的事被捅了出来,挨了一顿刑杖,断了腿丢了半条命,陈三公子私下开设赌坊,收受高利,害人无数,已杖毙,陈家被抄家,男丁流放,女眷尽数充入教坊司。”谢蘅徐徐道。柳襄听的心惊不已,神情复杂的看向谢蘅。谢蘅察觉到她的视线,大约明白她的意思,道:“并非是陷害。”柳襄听明白了。这些罪是陈家实打实犯下的,只不过以往没有被人揪出来,可是云国公府的事是被按下来了的,外界并不知陈家已经失势,怎么想到会查陈家。且阮家经此事应该是要暂避锋芒,就算要秋后算账,也不应该在这风口浪尖上动手。除了阮家,还会是谁呢。突然,柳襄想到了谢澹。那日她看的很分明,谢澹抱着昏迷不醒的乔月姝,浑身都是杀意,看起来,他似乎很在意乔月姝,可她先前从未听说他和乔月姝有什么牵扯啊。“是二皇子吗?”柳襄想不出个所以然,便干脆问道。谢蘅沉默了许久,才回她:“不是。”谢澹倒是想动手,但是被人抢了先,不过这对谢澹而言,倒也不是什么坏事。柳襄一怔,不是谢澹,那还能是谁?“阮家也出了事。”谢蘅话锋一转道:“阮家阵营中,已连续有三个官员被革职查办。”柳襄心中一跳,答案顿时涌上了心头。二皇子不论如何都不会对母族下这样的狠手,那么只剩一个可能,太子谢邵。可是她了解的太子温润良善,这般雷厉风行的行事手段与他很不相符。谢蘅久不见她言语,转头便对上她微蹙的眉头,几乎是立刻就看穿她心中所想,淡淡嗤笑了声,道:“谢邵出生那夜,连续下了半月的大雨停止,钦天监认定他命带祥瑞,因此,他一出生就被册封为太子。”“他五岁之前由陛下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后拜的诸位老师皆是由陛下亲自挑选,你认为,倾国之力培养出来的储君,只靠温厚良善便能坐稳东宫?”柳襄听懂谢蘅的言下之意,好半晌才喃喃道:“可瞧着,不似假象。”谢蘅蹙眉,没好气的抬手敲了下她的额头,道:“说你这脑子时灵时不灵还真是没有冤枉你,本世子又没说他不温厚良善。”被他突然敲了一下,柳襄无辜的抬眸看着他。谢蘅大约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鲜少耐心的道:“谢邵谢澹是唯二曾养在陛下身边的皇子,陛下乃当世明君,岂能养歪?”罢了,他又道:“即便他们各有手段,但也都有自己不可碰触的底线,德善二字,是陛下最先教他们识的字,一笔一划手把手教的。”柳襄不免好奇道:“世子怎会知道的这么仔细?”竟连陛下第一个教皇子们的字是什么都知道?谢蘅本不愿答她,但被她眼也不眨的盯着,终是不耐道:“本世子也曾在陛下身边学了几年。”柳襄难掩惊讶的瞪大眼,下意识道:“难怪世子知道的这么清楚,那这么说,陛下也教过世子写字?”谢蘅淡淡嗯了声,后又道:“我与他们一样。”不同的是,太子和二皇子皆由陛下一手所教,而因他年岁小,从陛下那里学完,那二人还自诩兄长的身份殷勤的多管闲事来教他,明明写的都不咋样!后来每每如是,是陛下发现他的字迹四不像才下令不许太子和二皇子乱教,但为时已晚,他如今写那二字多多少少都有他们的影子。且谢澹那个蠢货,‘善’字总是少一横,连带着将他也带到了沟里。柳襄听明白了。陛下最先教世子的也是德善二字。她还要再问却瞥见谢蘅微微扬起的唇角,不由一怔。这人还真是阴晴不定,方才还风雨欲来,这会儿瞧着又放晴了。不过倒是难得见他这么好的心情。怕影响他的好心情,柳襄遂转过头不再问了。不过心里却在琢磨太子为何会突然大动干戈去查陈家,且还动了阮家。按理说,那天国公府发生的事并没有牵扯到太子啊。“怎么了,对太子感兴趣了?”见柳襄突然不吭声了,谢蘅反倒睥睨着她道。柳襄:“”他这是从哪里得出来的结论。“其实太子是不错的选择,性子好,长得也好。”谢蘅不待她开口,又道:“你嫁到东宫,他会护你一生荣华,将来母仪天下,任何妃嫔也越不过”柳襄越听越离谱,忍不住打断他:“世子觉得我凭什么母仪天下,凭一杆枪吗?”谢蘅噎住:“”别说,这疯女人还挺有自知之明。“况且,我不会和任何人共事一夫。”柳襄认真道。谢蘅闻言不由一怔,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你若纳妾,我便立一把刀在门口,我倒要看看哪家姑娘敢进门’他当时不觉有他,还觉得这女人怎么突然就发起疯了,原来,竟是这样。谢蘅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他记得那会儿她不过是在跟他演戏,怎地还当真气上了。半晌后,谢蘅点头:“嗯,如此,太子不适合你。”柳襄正想夸他一句英明,就听他继续道:“不然,就算太子将陛下端水的功夫全部学去,大约也没法替你善后。”柳襄:“”他怎么觉得他这不是什么好话呢。
“毕竟,什么宫斗都快不过你一把刀。”柳襄:“”她确定了,他确实是在阴阳她!但她一时间无法反驳,因为她想起来他这话是有依据的。那天在国公府,他说他将来要纳妾,她一时动了气,扬言要在他门口立一把刀。当时都气成那样了,倒是把她这话记住了。柳襄气呼呼的瞪着谢蘅,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转的飞快却还是没找到怼回去的话,可她这幅模样却取悦了谢蘅。他转过头半握拳抵着唇。柳襄怀疑的探头。谢蘅继续转头。柳襄继续探头,在看到谢蘅微弯的眉眼时,她终于确定了,面无表情道:“世子在取笑我吗?”()谢蘅音调微颤:≈ap;ldo;不敢取笑云麾将军。≈ap;rdo;4想看榶酥写的《夫君他天下吗?请记住的域名[()]4『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柳襄默默地看他半晌,不知怎地,唇角也开始控制不住的往上扬。好像,笑会传染人似的。谢蘅见她久没动作,偷偷扫她一眼,就是这短短的目光相撞,二人再也绷不住噗嗤笑出了声。这大约就是一笑泯恩仇。二人之间的气氛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变化。笑过之后,柳襄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疑惑:“都说世子与二皇子更亲近,但听世子方才所言,却是认定太子才是最后的胜者。”“而且按理说世子和太子二皇子一起长大,感情应该很好,可我听说这些年世子和太子二皇子几乎没有往来,直到近日,世子才和二皇子走的近些。”谢蘅眼底的笑意渐渐散去。许久后,才淡淡道:“眼见不一定为实,至于谁赢了,谁输了又该以什么为定论呢?”柳襄眨眨眼,试图去理解他这话的深意,但最终还是作罢。这话她实在听不明白。别说柳襄,其实就连谢蘅都不是很明白。可人生在世,想不明白的事太多了,倒也不必事事钻研。在这点上,柳襄和谢蘅出奇的一致。很快,柳襄便另起话题:“世子觉得,接下来该怎么查?”谢蘅懒散的靠在柳树上,半晌才道:“我有一份名单,挨着查。”“什么名单?”柳襄问道。“关于那日在琼林宴遇见的那个人。”谢蘅道。谢蘅这么一说,柳襄脑袋中突然闪过一道背影,面色立变。谢蘅察觉到她的反应,皱眉:“怎么了?”柳襄怔怔的转头看向他,不太确定的道:“我今日在香音楼碰见了一个人,当时觉得他的背影有些熟悉,此时想来,和那天在假山处看到的很像。”但那天只短短看过一眼,她并不能确定。谢蘅神色随之沉凝了下来。“若是他,会不会与张岙的死有关。”柳襄也正有此疑虑,闻言道:“很有可能。”“不过奇怪的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轻易的将城防图交出来?”谢蘅对此心中早有猜疑,但此时他并不能确定,便没多言。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传来,二人闻声望去,却见是宋长策几人找了过来。重云飞速下马,疾步走到谢蘅跟前,担忧道:“世子没事吧?”宋长策乔祐年随后也到了柳襄身边,纷纷看向谢蘅。他们都从乔祐年口中知道谢蘅中了药香之事。谢蘅淡淡道:“无事。”宋长策看了眼地上的水渍,又瞥了眼柳襄手中的打湿的绣帕,心中有了猜测却并未言语。谢蘅眼尖的看见他的神色,微微扬眉瞥了眼柳襄,后者一()脸坦然。一个没开窍,另一个也没开窍。谢蘅轻嗤了声,转过眼。谢澹心有所属,谢邵没有机会,似乎只剩下这个青梅竹马了。“案子如何?”柳襄看向乔祐年道。乔祐年闻言快速道:“死者正是张岙,经初步判断确实是自缢身亡,城防图刑部已经带走了。”说罢,他皱了皱眉头:“但我感觉,这是不是太巧合了?”柳襄谢蘅对视一眼,连乔祐年都能看出是巧合,这件事必然是另有隐情。宋长策将二人的对视收入眼中,偏头看向河面。“褚公羡何时可以放出来?”柳襄又问道。乔祐年忙道:“明日就会放人。”谢蘅眉头又是一扬。他倒是忘了,还有个状元郎。柳襄嗯了声,看向谢蘅:“我明日去见褚公羡,世子要去吗?”谢蘅淡淡扫她一眼。她去见桃花,叫他跟着作甚?谢蘅没理她,转身朝重云道:“回府。”重云朝几人颔首后,跟上谢蘅离开。柳襄:“”方才不还好好的,她又哪里得罪他了?乔祐年倒没感知到什么,看向柳襄道:“明日我去接他出来。”柳襄点头嗯了声,几人随后各自回府。次日一早,柳襄和宋长策便往刑部而去。他们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才见乔祐年搀扶着褚公羡从大门出来。二人忙迎了上去。因几人是奉密旨查案,乔祐年只告诉褚公羡张岙畏罪自尽一事,褚公羡并不知柳襄他们秘密参与过,见着柳襄先是一愣,而后上前郑重朝柳襄拱手一礼:“云麾将军。”柳襄忙抬手扶他:“褚公子不必多礼。”褚公羡直起身子愧疚的看着柳襄:“云麾将军,老管家一事,我”“我知道。”柳襄打断他:“我知道不是你,张岙已经都交代了。”话虽如此,褚公羡却愧疚道:“我当时若是不放老管家走,或许能救老管家。”他在牢中为此万分自责,若他当时坚持与老管家一路,或许就能让老管家避开这杀身横祸。柳襄:“如此,也或许,你也难逃毒手。”罢了,她又宽慰道:“事情已过,褚公子不必因此自责,此事与褚公子无关。”褚公羡轻叹一声,而后道:“我想去祭奠老管家,可以吗?”老人家雨中赠伞,他却没能救下他,是他这些日子最大的心结。柳襄自不拒绝:“可以。”这时,有马车缓缓而来。几人回头看去,见是乔家的马车。来人正是乔相年,与他一道的还有宁远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