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主要的是,山东那地界儿还不同别的地方。
别的地方有个王爷啥的,就够难缠的了。可山东那地界儿有曲阜,那可是孔圣人的老家!天下读书人的圣地,士大夫的根基所在。
我这么一个搞商业的,发往那等极度重农抑商风气严重的地方,简直就是让弱弱的小白兔跑狼窝里去!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那地界儿吃力不讨好,不干个两三年还没业绩。稍有不慎就捅了天下读书人的马蜂窝,成为这个时代最有权势一阶层的公敌。
就算你弘治皇帝力保,可明面上能保住,暗地里能保住吗?保得了这一时,能保得了一世?。。。。。。
这一刻何瑾的脸色惨白,笑得都有些牵强:“陛,陛下前两件事都有了计议,想必山东一事也有了计较。”
“此番唤臣回来,就是唠唠家常对吧?毕竟,秀英也是你的干女儿啊,臣就是陛下的干女婿!”
他这是被逼到绝路了,才打起了关系牌。
可弘治皇帝微微一笑,道:“正因为山东一事难缠,而你又是朕的干女婿,朕和大学士们商议一番后,才决议将你派过去。。。。。。”
一番话入耳,何瑾忽然就觉得腿软,脱口而出了实话:“那地界儿就是个无底洞,臣这次恐怕要将一半的家产,全填进去了。。。。。。陛下好快好狠的刀,放血真是又快又准。”
“何润德!”弘治皇帝闻言登时大怒,拍案而起道:“几十万百姓流亡载道,家破人亡。身为朝廷命官,深受朕厚待宠信,难道你想眼睁睁地坐视不管?”
“臣不敢,臣失言,万望陛下降罪。。。。。。”何瑾闻言反应十分迅速,当时就跪拜在地上,连连叩首称罪。
弘治皇帝见状,这才收了怒气。
想想自己此事做的,也确实太不地道,又温言开口道:“朕也是一时激愤,并未有怪罪你的意思,且先起来吧。”
“总体说下来,朕还是感念你的功劳的。若非有你这些年的折腾,大明今年遭遇如此灾情,又要与往年一样顾此失彼,甚至闹出一场动乱才能平息。”
“可因为你的筹谋开拓,国库才有充足的钱粮解决南京和边关之事。只是朕与大学士们筹算了一番,国库的盈余也只够支撑这两项,剩下山东救灾一事,整个朝堂也只有你能扛起重任了。。。。。。”
何瑾闻言,只是沉默不语。这个时候,他知道言多必失,能不说还是不说的好。
然后在这种沉默下,弘治皇帝随即更软了口气,道:“其实你在福建开海一事,也甚有大功。”
“大明至此多了边贸和海贸,有了商部这来钱的耙子,朕处理起国事来才得心应手。如此简单的道理,可叹朕早年竟未看出来。”
“如此滔天之功,朝堂那些抱残守缺的官员自是不会提的,但朕却会记在心里。哪怕再度惹得朝议汹汹,再来一场廷杖,让那些人骂朕是昏君暴君,朕也要再度破格为你升官授权!”
这个时候,何瑾就微微抬头,仍旧沉默不语:毕竟花一半的身家买个官儿,并非他的本意。
权这个东西,当然很好,可他却并不如何贪恋。
归根结底,权就是压榨他人来获取个人的利益——这与何瑾的本心不符,他不是那种权欲心很重之人,更希望世界可以公平一些,人与人能够平等相待。
当初他步入仕途,想当个书办小吏的初衷,也只是想安安稳稳做个生意,让自己的小日子过得舒坦些而已。
所以,后面弘治皇帝又许诺给他什么高官,还有称赞他为大明未来栋梁,要辅佐太子铸造惶惶大明辉煌之类的,他都没怎么听进去。
他只是当弘治皇帝不说话了,用希冀的眼神看向自己的时候,缓声言道:“陛下皇恩浩荡,臣铭感五内,万死不辞!”
然后,弘治皇帝才满意地笑了。
于是,何瑾也微微笑着回应了一下。只是这笑有些苦涩,也有些深奥,不知究竟都包含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