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牟斌有些生气了,冷着脸道:“何主事,你这是在揣摩圣意?”
何瑾当即要狡辩,但萧敬却忽然笑了起来,道:“就算揣摩也无妨,毕竟圣心难测,岂是他想揣摩就能揣摩透的?”
“何小子,你可不要忘了朝廷眼下的说法,是你在塞外生死不知。陛下说不定此番只想秘密处死你,好成全你的美名呢?”
然后,何瑾的脸上的笑意,一下就僵住了,又默默地将黑布套在了自己头上
此时乾清宫的西暖阁,弘治皇帝和三位内阁大学士彼此对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压抑和尴尬。
弘治皇帝面沉如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磕着御案,眉头紧锁。
刘健面色更是一会儿躁怒,一会儿又唉声叹气;谢迁的神情就有意思多了,带着几分幸灾乐祸、还有几分兴奋和玩味;唯独李东阳,还是那副面无表情、古井无波的模样,只是偶尔眼中流露出几丝疑惑
“三位爱卿”弘治皇帝率先开口,可随后又欲言又止。
刘健却再也忍不住了,起身直言道:“陛下,老臣觉得这次决不能轻饶了他!朝堂上是没几个真正能为陛下分忧解难之人,可若人人都像这小子般恃才傲物,不将朝廷律法放在眼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那便坏了我大明的根基!”
“老臣附议。”刘健表态完毕,谢迁便紧随其后,道:“正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何瑾此番所为,已非是个人孟浪。”
说到这里,谢迁还忍不住一笑,道:“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即便他是块良材美玉,也需要上好的匠人细细打磨,方能显露美玉的本质。”
“二位的意思,此番要重重惩戒他一番,给满朝文武一个交代?”弘治皇帝心中渐渐有底了,但似乎还未下定决心。
刘健这时就补了一句,直击要害:“陛下,这小子今年才十六,就算雪藏十年,又有何妨?”
“雪藏的这几年,他若大彻大悟,那我大明便多一位中兴之臣。届时宝刃一出,自可光耀九州;可若如今就放任着他胡来,那这柄利刃既可杀敌,亦会伤己啊”
一听此言,弘治皇帝面色瞬间凝重,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
只不过作为习惯,他还是看了一眼李东阳,问道:“李爱卿为何迟迟不发一言,莫非有不同见解?”
李东阳这才一愣,随即淡淡言道:“臣也觉得确实该敲打他一番,只是”说到这里,他忽然苦笑了起来:“臣怕我们可能敲打不来,这小子”
“君为臣纲,他一个臣子莫非还能反了天不成!”刘健不待李东阳说完,忍不住高声打断。
李东阳见状也没放心里,只是言道:“既然陛下和二位阁老都是这个意思,臣自没有异议。”
“好,那此番就让这小子,知晓一番什么叫律法无情、君威如狱!”弘治皇帝最终拍板儿,挥手向丘聚吩咐道:“让那小子进来吧!”
话音落下,暖阁里众人各就各位,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面色凝重的模样。整个暖阁里,顿时弥漫起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肃杀味道。
然而,他们这里好不容易做足了心理准备,却不想看到何瑾的第一眼,眼睛就陡然睁大了。
只见何瑾头发乱糟糟的,身上也可谓衣衫褴褛,尤其鼻青脸肿还眼泪汪汪的模样,一瘸一拐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努力向着这边走来
那速度,与其说是走,不如说是在爬。
这一幕很有冲击力的惨状,简直让众人都忍不住升起,掏出几文钱可怜可怜他的心思。
终于走到了御案之前,何瑾就伸着手一个五体投地,趴在地上悲情大呼道:“陛下,臣终于回来了,终于又回到生臣养臣的这片故土!”
说着,他还贪婪地摸着桐油浸泡过的大理石地板,涕泪横流道:“陛下和阁老可知,微臣为何此刻眼里饱含着泪水?因为臣对这一片故土爱得深沉,更爱的,是陛下和阁老们的拳拳爱护,臣感动不已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