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淮只瞧了一眼,便将目光移了开,转而去瞧站在廊下的那个人来。就见那小姑娘端着架子,略微傲气地扬着下巴,一副不把面前众人放在眼里的神色。可眼中却一瞬不瞬地看着唐才人,似是看得津津有味。还真是可爱得紧。穆淮不由得勾了勾唇角,很快又压了下去。眼前情景,他大概能猜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无非又是些自导自演的戏码罢了。只不过对于他这个自小便看着宫妃明争暗斗的人而言,到底还有些不够看。但做戏还是要做全。穆淮脚步不停,来到唐才人身前,朝她伸出了手,又淡淡睨了一眼廊下的姜宁灵,沉声道:“皇后真是好大的架子。”风起姜宁灵见了穆淮,面上带出一副讶异的神色,匆忙行了礼。穆淮却并未叫她起,只朝唐才人伸了手,亲自扶她起来。偏心于谁,已然十分明了。唐才人心中一喜,忙伸出手去,借着穆淮手掌的力道,稳稳当当地站了起来。唐才人方才摔落之时一双手按在了地上,此刻掌心里血渍混着沙石,蹭在穆淮手掌之中,教他不自觉皱了眉。穆淮忍着将唐才人双手甩开的冲动,皱着眉将人往身边拉了拉,一副保护的姿态。唐才人立刻靠在了穆淮身后,一副怕极了的样子,柔声开口道:“陛下,是婢妾痴心妄想谷欠同皇后娘娘姐妹相称,娘娘瞧不上婢妾也无可厚非,陛下莫要生皇后娘娘的气了。”唐才人太想让姜宁灵吃这苦头,这一番话说出来,其实有些太过急进了。就连她自个儿在话出口后也意识到有些不妥,可既然说了出来,想收也收不回去,便只得继续装可怜,让穆淮不去细想她方才那句话。穆淮一副正在气头上地模样,也未让姜宁灵起身,只冷声道:“朕竟不知,皇后是这般没有度量的人。既然如此,朕便代你父兄好好儿教育你一番。即刻起,皇后手抄《女诫》百遍,何时抄完了,何时再出这永安宫。”说罢,便拉过唐才人,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穆淮步子迈得大,唐才人被他拉着手腕跟在身后,几次险些绊倒,心中却是欢喜的。果然,穆淮为了她惩戒了皇后。还为了她如此生气。手抄《女诫》百遍,这责罚说轻不轻说重不重,却变相将皇后禁了足,虽未动摇皇后的位置,可也让她在宫人面前狠狠落了脸面。加之陛下本就与皇后不睦,经过此事,定会觉得皇后小肚鸡肠,对她更厌恶几分。长此以往,哪怕陛下要看在姜家的面子上不动她这后位,姜宁灵多半也是个空壳皇后了。唐才人在心中盘算一番,愈发觉得今日是来对了。待穆淮与唐才人的身影消失在殿外全然看不见后,姜宁灵这才缓缓起身,而后拢了拢方才因得一串动作而有些松垮了的外袍,转身进了屋。若竹方才同姜宁灵一道俯下身去,穆淮未曾叫起,她二人便一直行着礼,这会儿站起身来,若竹觉得自个儿腿都有些酸了,再一想到姜宁灵方才也规规矩矩地一动未动,身板挺得笔直,便心疼到:“这好一会儿下来,娘娘腿都酸了吧,快进屋坐下,奴婢给您锤一锤。”姜宁灵的确觉得腿上有些酸麻,不过倒也算不得难受,便随意挥了挥手:“倒也没有那么娇贵。”穆淮既然早料到唐才人会过来发难,也提前让她知晓了此事,那穆淮同唐才人一道对她发难,也在她预料之中。只不过远没她想的那般来势汹汹。只让她行礼行得久了些,又罚她抄《女诫》,便无旁的事情了。倒是比她想的要简单许多。姜宁灵想了想,又觉得腿上有些累,便索性趁着还未更衣梳妆,去榻上再睡了个回笼觉。待一觉醒来,窗外天色已擦黑。姜宁灵拥着锦被在榻上坐了一会儿,这才慢慢起了身,简单挽了个发髻,又想着穆淮今日定要好生“安抚”唐才人,即便要过来永安宫,想必也不会太早,便自个儿用了晚膳,带着若竹在院子里走了几圈消消食,便吩咐宫人备下纸笔,又吩咐吟南研墨。待一切准备妥当,姜宁灵站在桌案后,提笔慢慢勾勒出字句。姜宁灵写得认真,仿佛她此刻抄写的并非枯燥无味的《女诫》,而是某个诗文大家的得意著作,一笔一划都豪不敷衍。若竹陪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后忍不住到:“娘娘,您当真要抄一百遍?”按姜宁灵这认认真真的架势,只怕不抄上两三月,是抄不完的吧?姜宁灵入宫这一月来从未见过字,今日里借着这个机会重新提笔,便认认真真写了几页,听得若竹疑惑,便笑道:“样子总要做一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