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宁灵只慌乱了一瞬,很快便正了神色,端端正正坐好,听着穆淮的脚步声一点一点靠近,不知不觉间心如擂鼓。脚步声停了下来,下一瞬,面上的珠帘被掀开,姜宁灵下意识抬头,不期然望进穆淮眼里。他眸色如墨一般深,看不出喜怒,面若刀削斧刻,轮廓比常人更深邃些,多了份凌厉地美感。心中所念近在眼前,姜宁灵这一眼看去,便有些收不回来。见少女丝毫不闪躲地迎上他的目光,眼中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絮,穆淮心中不禁有些微妙。他也不知是怀着何种心情,并未出言打断她这近乎无礼地目光。。于穆淮而言,这张面容既陌生又熟悉。熟悉到他似乎能透过这般身影看到另一个人的模样。若是锦嫣仍在宫中,应当也出落成这副模样了吧。穆淮思及此,心中不由得一动。——或许,颜色不能及她。待穆淮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在赞叹眼前女子容貌之美时,不由得在心里嗤笑一声,收起这些散漫的思绪,抬手将姜宁灵凤冠上的珠帘更挑开几分。这珠帘是以装饰为主,于视线并无大碍,姜宁灵原本便能看得清穆淮面容,可待珠帘掀开,面前再无遮挡,她的心还是抑制不住地跳漏一拍。姜宁灵勉强压住心中翻涌的情绪,眉眼弯弯,对穆淮浅笑:“陛下。”美人含笑,如芙蓉带露,比春日里漫山的花雨更要勾人心魄。穆淮神色一沉,没由来地抿紧了唇。心软穆淮颜色浅淡地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姜宁灵自是没错过他这番神色变化,心中有些莫名。他生气了?可他为何要生气?不过还未等她细想,穆淮便一掀衣袍在她身旁坐下,口中像是解释般地慢慢道:“宁州上了急奏,朕在御书房里忘了时辰,让皇后久等了。”男人身形高大,又自成一股久居上位的贵气,哪怕只是姿态随意地撑着膝坐在她旁边,仍给姜宁灵带来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压迫感。他说着抱歉地话,可言语姿态间并不带丝毫愧意,仿佛在大婚之日让新封的皇后在房中等他三个时辰也算不得什么事。姜宁灵也的确没放在心上。不论如何,眼前这人能开口解释一二,已然在她意料之外了。从京北行宫里不受宠的太子,到如今以雷霆之势铲除异己的铁腕新帝,穆淮行事向来不必顾惜旁人的心情。不必,也不想。姜宁灵低低应了一声,见穆淮起身,便也跟着起身。穆淮显然没料到她会跟着一并站起来,便停在原地,想看看她要做什么。姜宁灵不觉有他,来到穆淮面前,抬手为他宽衣。她动作太过自然,自然到仿佛已经做过千百遍,倒叫穆淮眼中复杂几分。姜宁灵此时心中正紧张着,与穆淮离得这般近,叫她呼吸都不由得轻缓了些许。入宫前早有嬷嬷教了她规矩,姜家也知晓新帝应允娶这位姜氏女为后多半是权衡利弊的结果,并不带何感情,在她入宫前也叮嘱再叮嘱,行事差错不得。她是姜家捧在手心长大的姑娘,在府中向来只有旁人让她三分的份儿,这等看人眼色伺候的事儿,倒真不熟练。方才见穆淮起身,姜宁灵自是认为他是要沐浴更衣,便跟着站起来,想尽妻子的本分。虽说这规矩已经学了许多遍,可姜宁灵到底是未经事的小姑娘,眼前又是放在心底许多年的人,难免有些紧张。一件外袍解得磕磕绊绊,好一会儿都没弄下来。正当她开始有些心急时,被穆淮按住了手。“你是皇后,不必做这些。”话音一落,便有宫人上前为穆淮解下外袍。姜宁灵的手顿在空中,片刻,又若无其事般地收回了身侧。若竹帮着姜宁灵解下繁复厚重的衣裳与首饰,一番梳洗过后,又回到了榻边。姜宁灵在府中原是个磨磨蹭蹭的主儿,沐浴泡·澡泡上半个时辰都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不过今日里她可不敢由着性子慢慢来,与若竹兵荒马乱了一阵后,披上一件素色的中衣就快步出了来。原是担心穆淮等得不耐,不曾想出来后往榻边一看,并无人影。若竹四下一看,见门口候着的宫婢似是方才随着穆淮一道来的,便快步上前,想打听打听穆淮的去向。姜宁灵站在榻边,见若竹与那宫婢低语了几句,又快步回来,在姜宁灵耳边低语了几句。听得若竹从那宫婢口中得来的消息,姜宁灵倒有几分诧异:“陛下仍在浴池中?”永安宫作为皇后的宫室,内有一个浴池倒算不得什么太稀奇的事情,叫姜宁灵诧异的,是穆淮居然待在浴池中这般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