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动:“该说卿卿的眼光不错?”他放开人直身坐起。珠声动荡,“说来今夜宴上宴外,陛下是否该论功行赏?”萧无谏霎然领悟到她的用意。稍后还要回宴上,他自不能不冠玉冕。一时好气又好笑,“是论功行赏,还是,威胁朕。”他眯了眸子,“卿卿想要什么?”晋位胳膊探出船外,悬在溶溶水上,幽澹的水风侵袖,荡来一味清凉。激得孟绪灵台顿时清明了不少。她好像又做了一件僭礼的大事?不过做都做了。孟绪笑盈盈地答道:“怎么能问妾想要什么,应该陛下来说,想赏妾个什么。”“赏?”水灯烘影,萧无谏的脸陷在一片昏翳里,神色微沉,看起来有些冷:“若要朕说,敢摘天子冕旒,只怕卿卿功不抵过。”他慢悠悠地又道:“胁逼君王,更是杀头之罪啊。”又吓她。孟绪听着,将横出去的一臂收拢了回来。谁让她不禁吓呢!如今篷顶之下,帝王与她各坐一端,斜斜相对。孟绪忽而十分自然地蹭到男人身前,直身跽坐着,抬手将手中玉冕重新为人戴了上去。而后比看了一番,再度伸出手去调整,将冕旒拨正了两分。像为映证此话似的,她又顺道替人将领子也理了理。做完这些,她坦然与他交望,眼底亮得好像埋了春夜的星子,俨然在说,这下谁还有证据可以治她方才的大不敬之罪。孟绪往前一跌,就势侧身偎坐在人身前。半晌,才瓮声瓮气地表达不满:“真说起来,宽衣解带的事妾也早做了不少,怎么而今摘个天子冠,就被您说成了不知死活的大罪呢!”萧无谏一声轻笑。像是笑她言语间的放诞,又像是因这种放诞而心怀愉悦。如此抱着,谁都没有再说话。如果他不是坐拥江山的君王,她也不是个营营算计的妃子,或许这样的景下同舟而渡,看起来当真算一对璧人。忽而,孟绪仰头,想去瞧男人此时此刻的神情,却如心有灵犀一般,正逢他也低头,一眼俯望而下。就在这相对的一眼之间,萧无谏揽着她的腰身将人往上提了提,一刃薄冷的唇瓣,随之不由分说地落在她艳气的春樱上,两相交磨,晕开深深密密、绵绵无边的柔情,将二人共同挟裹。他的手收的越来越紧。末了,孟绪听见那股冷冽的声息,喷洒在她颊畔,似乎是说:“朕身边来。”不知何时,舟子摇橹,改向回程。甚至都没有撩开那一挂青篾编就的玉簟帘,进里头来问询。似乎只是绕了湖湾一圈,就往大殿回去了。显然是早得了吩咐,否则又岂擅敢做帝王的主呢?
孟绪这才醒觉过来,也许那人压根没想与她真发生什么,这点时间可不够他发挥的!她怨怨瞪了人一眼,径自簪好花钗,又扶了扶烟云似的乌鬟,整理好仪容。只可惜檀樱上的口脂早已被银丝洗尽,也或许,是被此刻正身危坐的男子尝尽的。萧无谏对她的怨气不明所以:“怎么了?”孟绪只闷闷道:“口脂没了。”等船将待靠岸,也没挑个人迹罕少的地方偷偷停泊,竟就停在了宾客燕集的草茵边上。帝王衣冠楚楚地从船上下来,瞬时吸引了露天的宴园中,所有的视线。等众人再看着他将手递过去,亲自接船中一女子登船的时候,孟绪的名号就已经注定要被千遍百遍地打听了。纵使天威在前,也没有压下这震撼人心的场面勾起的那些好奇之心。他们交头接耳。“这便是陛下近来最宠爱的新妃,意嫔?”“这不是孟大将军的女儿么!”“怪不得殿里的人说陛下中道离席,原来是与宠妃泛舟去了!”而被话题中心的两人,只施施然自肃然起立的群臣与官眷们中间穿过,回向大殿。所有人都注目而来,萧无谏却始终目不旁视。这是为帝者生来的矜高倨傲,无人胆敢置喙。最多,也只是希冀帝王在穿身而过时,余光里可以看见自己,落个印象。但孟绪不同,她不时就与投来的视线轻盈盈对上,含笑颔首。许多都是她从前就认识的长辈,有的与大将军府有些私交,有些则萍水情分,谈不上熟稔。不过今夜之后,在见过她与帝王之后,想必也会对将军府敬重、热络许多了。父兄不在,她总得为将军府的孤儿寡母做些什么。只在经过一对夫妇时,孟绪娇艳勾唇,眼神深了几分。今日男女用膳时并不同席并坐,但礼部尚书沈大人似乎正与他的夫人在一边商议着什么,因而二人此刻正骈肩立在一处。与孟绪遥相一对时,沈大人竟拱手做了个揖,一旁的沈夫人却是面有恨色。大约是女儿肖母,这样的恨色,孟绪早在沈嫔脸上见过许多回了,并不陌生,更不畏惧。她回以从容的一笑,点头而过。好像不恼恨,也不在意。直至凌波殿前,才共着帝王一上阶,却不知从哪跑来了个小宦侍,将二人拦下。宦侍身后还跟着个武将模样的魁梧男子,皮肤麦黄,眉眼之间,有些骨相峥嵘。帝王顿下脚步,有些惊喜地越过那太监,拍了男子的肩:“子缨回来了?”孟绪趁机悄悄问那小太监:“这位是?”小太监恭敬答道:“是霍司马,霍羁,此前一直驻扎在安南都护府的。”霍羁这次回来带来了的重要的消息,他顾不上进殿入宴,便道:“陛下,乌蛮内乱。自梧一部有意投效我大梁,使臣不日将赴江都。”这消息并非军机,甚至是可以普告天下的大喜之讯,因而霍羁并不避人。原本这急报从安南最西境传来,纵然八百里加急,最快也要七天七夜才能传至江都,可为了能赶在今夜的国节夜宴上将喜讯报与君王,霍羁亲自来了,每到一驿站便更换一宝马,夜不寝息,只用了五天。“南诏式微,乌蛮内乱也是迟早之事,不过,比朕想的更早。”从孟绪的角度看去,这一刻的萧无谏,竟是分外的意气风发。他再次重重拍了拍霍羁的上臂,以示帝王的亲恤:“爱卿辛苦了,去喝杯薄酒。”他命人在殿内为霍羁设座,与公卿王爵享同等殊遇。宫人自领着霍羁进殿。萧无谏却迟了一步,殿庑的高灯之下,他转目过来,神采奕然:“卿卿听见了?”近处并无他人,因而即便在这样沸杂而繁华的嚣声之中,孟绪亦知道他问的是自己。她笑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