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只是在想。”她笑了笑,“阿殷他被人骂着乱臣贼子,其实荒唐的事无非就做了那两件,潜龙殿是为了太子,扶陛下是为了江山社稷。现在这样,无非就是因为他身居高位,又掌着兵权,这何尝不是一种怀璧其罪般的冤枉。他大可不必做这许多。”
她性子一向温婉平和,这话里终于带上了几分不忿和悲哀。
顾宛苓却道:“公主错了。”
李淳月微愣。
“正是因为陛下知道,匹夫无罪,只是怀璧其罪。”顾宛苓静静地道,“所以,他才会把矛头直指世子。因为他知道,世子身上并无任何实质的罪名,最终的定夺,还在陛下他自己的手里。”
“但是第一个倒的,必须是世子。公主知道,这是为什么么?”
李淳月:“……因为阿殷,他是摄政王?”
“对。”顾宛苓颔首。
“只要世子还在朝堂,那么无论他愿不愿意,他都是那道挡着众臣的墙。有他在,总有人怀着侥幸,总有人借他的荫蔽,这京中关系错综复杂,肮脏污秽之时都在暗里进行,你让阿殷管,他管不过来。
“这些事,只有陛下管。偏偏有些人,总觉得世子和他们都是同路人。殿下别看他们平日里总是针对世子,但说到底,是因为他们知道,更高的皇权,眼下无所畏惧。”
“陛下要立威,要对着朝堂动刀子。只有先动世子,才能让人信服,才能让人真正惧怕。”顾宛苓抬起眼,“你觉得,阿殷知道这些事么?”
李淳月怔住了。
顾宛苓笑了笑:“陛下,可是阿殷一手带出来的。公主觉得,阿殷当初为何要这样教导陛下,真是被美色迷了心智,不管不顾了么?”
如何立威、如何收服人心、如何清除积弊。
为什么要给李昭漪请老师,为什么要换掉顾清岱,自己亲自带着李昭漪熟悉政事。
所有人都以为,云殷是挡在他们面前的墙。只有顾宛苓知道,云殷从来就不屑于和他们为伍。与其说他是墙,不如说,他是李昭漪手里的一把刀。
他将自己交到李昭漪手里,并且心甘情愿。
而现在,到了真正用刀的时刻。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顾宛苓轻声道,“你我都无权置喙,公主。”
李淳月一下子站起了身。
她的唇颤动着:“可是,可是这样……”
她听懂了顾宛苓的意思。
一切,都是云殷有意纵容。是云殷想要将手里的权力归还给君王。
这当然符合她对云殷一贯的认知。
但是这样,就等于把全副身家交给另一个人,李淳月实在不敢想,一向心思缜密、做任何事都有所保留的云殷会做出这样……
称得上疯狂的事。
这是在赌。
赌李昭漪不会过河拆桥,赌他的选择是正确的,赌他教着的、爱着的,是值得他教和爱的人。
他怎么敢?!